黑雨落下帷幕,暗霾的天空被阳光撕裂,彷如一切阴暗滋生的土壤,都被强效除菌杀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螨虫被炙烤的熟味儿……
当然,只是彷如!
院子里的坑洼的水泊残留着淤泥,阳光穿透顶棚生锈天窗斜射下来,倒映出黑色的鞋底。
薛飞拉开楼门,走进去。
走廊里的昏暗被阳光驱散,呛人的烟雾混着菜香味儿在逼仄的楼道里拐着弯飘荡,掉漆的墙皮被油烟蒸的愈发黏腻。
楼道里光膀子的男人叼着烟吞云吐雾,也不知道吸进的是尼古丁还是菜油烟,做饭的女人各自圈站着门口一块走廊,嘴里还操着方言,跟旁边的邻居搬弄是非。
倒是没有看见小孩乱跑的身影,约莫都是早早的送去学校安顿了。
“我跟你讲哦,昨天深夜里门口来过警车呦!”
“不是深夜啦,天都快亮了,民警都进楼里了,我听见好像叫唤着杀人啊,尸体什么滴……也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
“谁知道,反正3楼住的那油漆工和小说家都被带走了!”
“肯定没有杀人的啦,不然房东还能这么镇定地把楼上打扫干净嘛,安啦,不要再多说,当心被涨房租啊!”
“咳咳咳”
男人闷声咳嗽的声音,打断几个老娘们聊天的兴致,他挤眉弄眼的提醒着——
那穿着一身制服的民警出现在楼里!
聊天的声音顿时被压低,只剩下炒锅和炒勺翻动的声音。
没有抽油烟机的楼道跟蒸笼似的,烟熏缭绕中,薛飞走过来,停下脚步,问道,“你们昨天晚上有听到走廊里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啊,昨晚走廊里很安静,一点动静声都没有,我们在屋子里睡得很死。”
被问到话的租户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大致都是这么一个意思。
很安静,睡得很死。
薛飞皱眉,只当他们是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所以不愿意多说,却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句实话,且里面透露出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薛飞朝楼上走起,没走两步就看见房东大妈迎过来,对方身上穿着围裙,手上拿着一个大铁盆,里面是一些鲜嫩的红肉正在被搅拌着腌制。
“警官,你怎么又来了?”房东大妈有些烦躁,他能感受到楼里的租户都在悄悄的往这偷看。
“我再去313瞅一瞅,你跟着来。”薛飞不客气道。
房东大妈端着肉盆,手上还粘着酱料肉汁儿,脸上总有一丝犹豫不定的为难之色,最后还是咬牙跟上。
313门前!
铁栏防盗门掩合上,拆卸掉的锁芯掉在地板上,屋子里跟遭过贼似的,狼藉一片。
薛飞瞪大眼睛,看着满屋子到处蔓延的漆黑脚印,整个屋子从卧室到客厅,无论是墙壁,天花板还是家具表面,乃至散落在地上的各种杂物垃圾,上面全都是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脚掌印。
密密麻麻重叠的脚印,就像是有一张串联密集的渔网,从天花板上渗出来,将整个屋子给笼罩住。
又像是有某个恐怖的鬼物,用脚掌将整个屋子,一寸寸的来的丈量过似的。
纯黑色的脚印,有的浅有的深,杂乱无序,但大约可以分辨出来是从卧室蔓延向成个屋子,而最诡异的是,这些脚印全部都停留在门边,再没有往外多踏实一步。
感觉就像是一只圈养的鬼物,被限定住活动的区域。
密集的脚印呈现在视网膜上,薛飞飞感觉头皮有点发麻,后脊背瘆的慌。
“这是怎么回事?”薛飞看相房东大妈。
房东大妈惊恐的望着眼前,她前面离开的时候,那些脚印还没跑到客厅里来呢?
“脏东西,这屋子里面有脏东西!”上年纪的大妈,本来就信一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再加上心里本来就有点心虚,这会吓得眼睛已经有点翻白了。
“哪有什么脏东西!”
薛飞使劲揉搓着酸胀的眼睛,他刚才也就是一时晃神,现在理智恢复过来,自然是不可能去联想什么鬼物邪说。
“脚掌印的形状,指甲盖大小,这是某种小孩子涂鸦玩耍的印章吗?”
薛飞趴在墙边,仔细的观察着一只小脚印。
“世上没有鬼,一切看似邪祟的背后都是人为!”
这是每一名警察都信奉的真理,薛飞自然不例外,他只是想不明白,搞这么一出“惊悚”的意义何在?
是恶作剧,还是别有目的?!
“对了,门锁怎么被撬开了?屋里的那个女人呢?”薛飞在屋子里逛一圈,没有发现人,只有散落一床的可乐瓶子。
走廊外面。
邓斌后脚赶过来,他先是绕着走廊转了一圈,发现3楼已经被重新打扫干净,墙壁一些地方被重新涂了漆,木板地缝也被喷涂了染料。
地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空气中还有着浓郁刺鼻的清新剂的味道。
“这房东也算是为陈朝操碎了心!”
不需要问,邓斌就基本已经判定了事情的真相。
他走到313,看了一眼雕塑似的杵在门口的房东,接着瞳孔猛然收缩,眼睛死死盯着屋子里的景象。
“这满屋子凌乱诡异的小脚印,又是谁整出来的?”
邓斌第一时间就判断这是印章之类的东西盖戳出来的,问题是会是谁做的,目的是为了凸显还是掩盖什么?
他首先排除掉房东的嫌疑,这位打扫楼道是个行家里手,但是整出这些诡异的绘图嘛,恐怕就没有这份想象力了。
“师傅,夏囡囡不在屋子里。”
薛飞排查完一圈屋子,跟邓斌打招呼道,“跟我们离开的时候对比,除了这些脚印,卧室里还多了一些空可乐瓶,客厅有被人翻找弄乱的痕迹,还有冰箱底层被搬空了。”
“哦,对了,锁也是被人撬开的。”薛飞指着地上破碎的锁芯补充道。
“冰箱里的肉被别人搬空了?”
邓斌愣住,他狐疑地看向房东手里的肉盆,冷声问道,“冰箱里的肉都是你搬的,那这锁是你撬的吗?你撬锁进来的时候,屋子里什么情况,夏囡囡人呢?”
“额,我不知道啊,锁不是我撬开的,我上来的时候,屋子里就这样了!”房东大妈攥着肉盆嘴硬:“我估摸着陈朝也得搬走,冰箱里的肉浪费掉怪可惜的,正好房租我也不收他的了,所以就……”
房东大妈讪笑两声。
关于撒谎,房东大妈是深得精髓的,这是她赖以生存磨砺的max技能!
某种意义上,她的存在为本就扑朔迷离的案件,更添上了一层胡搅蛮缠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