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起，窗边的鸟儿也开始合唱。方亿阳起得很早，也不去食堂吃早餐，他去教室，一直盯着门口等着易仪来。

还好今天的易仪来的不太晚，这女人仗着自己是班长，迟到了也是笑嘻嘻看着李燕冰。

“哎，那什么，易班长过来一下，有事！”

“哇哦，方亿阳找我？”

“滚滚滚。”

“要我过去还是要我滚？”

“行行行，过来过来！算我求你。”

易仪不紧不慢却很欢喜方亿阳有事找他，这个高冷的理科男！

“跟你讲，帮我换个位，张嘉勋太烦了，一天天的。”

“那我安排？还是你想去哪”

“洪以敬旁边，随便换走他旁边一个人。”

“哎，这是真爱吗？梁凯俊知道吗？行行行，我看一下啊，那你就跟郝芊坐了哦”

“什么嗻。”

“她准备换到洪以敬前面，那你就坐夏雨馨前面咯。”

“也行也行。”

“新同学交给你照顾啦！”

“什么新同学老同学，有我什么事。”

“神经，那我不帮你了。”

“照顾照顾，你说了算！”

方亿阳让易仪走开了，自己饶有兴致地收拾着，作业本，书本，按顺序叠好，井然有序地。他告诉梁凯俊自己要搬座位了。并且是郝芊旁边，梁凯俊还是撒娇，方亿阳只说下课随时找他玩就打发了。

见郭清儿开始帮郝芊推桌椅，方亿阳让梁凯俊也帮忙了。

两张桌子从教室两端好不容易并到一起。方亿阳看着它们，觉得很可爱，像郝芊，那样可爱。

“你好啊，同桌！”

方亿阳设想过排练过很多种和郝芊打招呼的方法，终于鼓起万分勇气对她说出了第一句话。她没有回应，一直低着头。方亿阳有些失落，有些生气，他赌气不跟她讲话了。

上课下课，他只听着夏雨馨、洪以敬跟她聊天。甚是觉得无趣，偶尔插上几句话，又觉得自己多余，还破坏了他们的气氛，干脆闭嘴。

郝芊妈妈今天下午要来学校送饭，她也带着夏雨馨去。方亿阳心里总觉得不安。虽然学校操场不小，但如果要碰见，那也是不难。万一自己和吴曦一起去找欧阳丽薇被她们看见怎么办。

方亿阳越是思考这些，就越着急。他把柜子里的书又翻出来，乱糟糟地摆在桌面，叠得高高的，低着头开始写数学题。完全把自己和郝芊隔离开来。

中午下课，方亿阳也不吃饭，一个人留在教室翻出洪以敬和郝芊上课传的小纸条。

“他为什么坐我旁边？”

“不知道啊，班长安排啦。”

“不喜欢。”

“亿阳人很好的。”

“怎么好？”

“长得帅！学习好！优秀！”

“他不说话。”

“慢慢就熟了，没事。”

“不喜欢。”

“开心点啦，以后我们四个人相依为命。”

“抄作业？”

“真聪明！”

“雨馨的英语！”

“除了英语，我都要亿阳的。”

“我的？”

“你的好啊！说不定亿阳不写作业。”

“我也不写。”

“行了，下课再说。你跟亿阳说说话。”

“不喜欢。”

方亿阳把纸揉成一团，又打开，撕碎。郝芊说话省唾沫，写字省笔墨，却强调了三次对自己的不喜欢。

中午回到宿舍，他给吴曦发消息。

“我们下午晚点去。”

“为什么？会饿。”

“饿死你算了。”

“滚啊！”

“我滚？你有饭吃吗？”

“你猜阿姨爱我多一些还是你”

“肯定是我啊！”

“走着瞧！”

下午下课，方亿阳在教室带了许久才下楼找吴曦。吴曦果然又发狂了。

“别闹了，等会真的别闹。”

“什么？”

“没什么。”

“心里有鬼？”

“没有啊，哪有。”

方亿阳和吴曦见到了欧阳丽薇。仿佛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他果然见到了郝芊。就在欧阳丽薇旁边。欧阳丽薇和郝芊母亲聊得还很好。

吴曦悄声问他：“谁啊？”

“都是我们班的。”

“三个女儿？”

“你有病啊！”

吴曦不再搭理他，自顾冲向欧阳丽薇了。

“亿阳啊，你们班同学。”

“我知道。一起坐吧。”

他看着吴曦对郝芊两眼放光，还一直提起自己。方亿阳不敢看郝芊一眼。甚至逼着自己回想那三句“不喜欢”，这样就不会想看见她了。

他一直听见欧阳丽薇数落吴曦并且夸赞郝芊温柔安静，想想也是，吴曦那么闹腾，妈妈忍受这么多年了。肯定希望自己可以找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孩子当女朋友或是人生伴侣，他欣赏母亲的想法和自己一样。

临走前，吴曦问郝芊要了微信，他也趁此机会拿下来了！当然也要把郭清儿的加上，不然多不礼貌。

回到宿舍，他打开微信，翻了郝芊的朋友圈，只从初一开始有记录。

有许多照片。郝芊的独奏或是整个管乐团的演出，又附上印着郝芊姓名的奖杯，证书。郝芊也在各种数学竞赛中崭露头角。舞台上的她太过抢眼，掩盖了她的这一身份。

郝芊偶尔发牢骚。

“雨下得很大，今天的我是叶歆阳的鸽子。”

“笛子坏了，叶歆阳忘修了。”

“我想回家！但是叶歆阳并不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生命，真的只剩下七天，那我希望这七天叶歆阳都不工作。”

超乎想象地，叶歆阳给予了郝芊太多的陪伴与爱。她们经常出去旅行，既有出差旅行，也有计划满当的假期旅行。郝芊的家长会，叶歆阳每次都去，并且一直担当年级的家委会主干成员，在学校工作中尽心尽力。郝芊的每一场演出，叶歆阳从不缺席，她为女儿骄傲。

“哈喽！”郭清儿给他发了信息。

“你和芊芊同桌还好吗？”

“还好吧，怎么了？”

“没呀，关心一下嘛！”

“她睡了吗？”

“应该还没，你找她聊聊呗！”

“方亿阳！阿姨今天一直说我！是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没有。”

“你有！”

“血口喷人。”

“我没有！”

“你有。”

“睡了我要！”

“猪吗？死去吧！”

他给欧阳丽薇打了通电话，欧阳丽薇告诉他多和郝芊交流，那孩子可能有轻微自闭症。

“她没有啊！人家活得好好的！”

“亿阳啊，生病当然可以活得好。你不懂，她妈妈跟我说了，那孩子也不容易。”

“你不懂。”

“怎么了，这一接触不就感觉到了吗？”

“我先睡觉了。”

方亿阳回忆里的这一天，简直让人炸裂。先是开心满足地达到了自己做了郝芊同桌的愿望，而后她不跟自己打招呼，不跟自己说话，并表示不喜欢。见到郝芊和她母亲，欧阳丽薇也夸赞郝芊。但大晚上的，又突然明白欧阳丽薇只是逢场作戏。

他走出阳台去，望向那满天满天的黑暗。

他给吴曦发了信息。

“你觉得郝芊怎么样？”

“很好啊！你终于会聊我喜欢的话题了！”

“那多聊聊。”

“但是，她有点与众不同。”

“就一点？你不是说很特别吗？”

“我认真的啦！她生病吧。”

“心脏病。”

“啊！这样吗？”

“你以为呢？肌无力？”

“我还以为她自闭症呢！真的啊！不开玩笑。”

“你才有病。”

“那可能优秀的人，都是孤独患者！放心放心，我还是喜欢她。”

“你喜欢她有什么用嗻。”

“那你喜欢她有用吗？”

“什么啊！”

“去追吧！”

“滚。”

“嗯。”

“喂？”

“有什么不懂，我帮你啊！”

方亿阳翻开吴曦朋友圈，也是一条条都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些照片，文字，方亿阳都一直关注。他想多看看。

又打开她QQ空间，翻看他们从小时候开始，一起慢慢长大。他望向地面这片影，吴曦爽朗的笑，在影中若浮若沉。

“同桌，你好啊！”

他收到了郝芊的第一条信息！

“还没睡吗？这么晚了。”

“还没，你也没。”

对啊，方亿阳不睡，一直在思考，一直在担心着她，这些话，方亿阳不敢说，不能说。

“你数学是不是很棒呢？”

“没，我还行。听说你数学很棒。”

“也还好啦！”

“那同桌，可以互相抄作业。”

“看谁先写就抄谁的咯！”

“可以，那我不写了。”

“我不信哎！”

“试试。”

“你还好吗？”

“什么？”

郝芊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有自闭症呢？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心。”

“我很好。”

“那就好啊！我都不敢欺负你，如果真没事，那我就不客气啊！”

“所以你今天不跟我说话，是害怕吗？”

“可能吧，担心。”

“行吧，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就，行，那我也不用怕了。”

“你妈妈周三都来吗？”

“以后都不来了。你妈妈才是每周三都来的那个最佳母亲。”

“她不是很好。”

“傻瓜，你妈妈是最好的母亲，无人能比。”

“她犯过的错，也无人能比。”

“放你鸽子？”

“嘻嘻嘻！对啊，很过分吧！”

方亿阳想了很久，再去翻看郝芊朋友圈，不管是什么，朋友圈里的东西并不够沉重，沉重的足以让郝芊恨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