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了,方亿阳和着窗外布谷鸟的清脆叫声从床上爬起来。他打开手机,给易仪发去信息。
“今天有没有班会?”
“你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关心班里了?”
“干嘛嗻,我一直很上心好不好。班长为我们做了这么多贡献对不对。我很知足的,感动还有点想哭!”
“行啊,方亿阳,有事求我。”
“就告诉我班会有什么安排。”
“想安排你上台发表一下你的感动。”
“安排新生啊,给你点建议。”
“噢噢,对!”
“班长您辛苦了。”
“那你,滚吧!”
“小的告退!”
方亿阳和杨城烁、江歌、吴子晨吃完早餐,先到一楼放行李箱,吴曦刚好走出教室。
“亿阳!”
“哎呦!小吴同学!”
“江歌!开学才一周,是不是瘦了一点!”
“眼神不错!”
“来放箱子。”
“帮我装点东西回去。”
“那就放这,你自己收拾。”
“行,那你们打算上去了?”
“嗯。”
“小吴,又变漂亮了。”
“杨城烁的嘴,骗人的鬼!”
“拜拜!”
方亿阳一直向前走,没回头。以前,他总是不舍,宁愿傻愣愣地多看吴曦几眼,纵使只是背影。但今天,为什么?他没有这种感觉了。他还有点怀念,怀念却不敢重来的过去。
哎,他自己在心里默默叹下一口气。
回到教室,郝芊还没来。她收拾好自己的桌子,自我感觉还行。心里默默感叹自己的勤劳。郝芊的桌子总是干净如洗,闪耀着。心想,她是有洁癖吧。方亿阳又把自己桌子故意整乱,有洁癖的人,一定很反感!越乱越好。还要叠在上面写作业!
郝芊来了,他看着她翻开《罗密欧与朱丽叶》,是英文原版,这家伙还说自己英语不好?真搞不懂这女孩说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方亿阳看她一边读一边又做摘抄,如果问一个人最美的样子是什么,那么方亿阳肯定认为,此刻的郝芊就应当是自己眼前最美的一道风景吧。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他不打扰她。
她阅读,他也要阅读。方亿阳翻开《被窝是青春的坟墓》,虽然远不及世界名著经典,但七堇年也是在现当代作家中的新锐力量,她十六岁时凭借这部作品入围第六届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得一等奖。而在两年前,她个人也在两年前荣获第九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最具潜力新人奖。方亿阳也喜欢阅读经典,喜欢男生都追的玄幻,武侠。他对青春梦想无感,对人生励志无感。但却因为七堇年此种青春励志而爱上她的书,他觉得他离作者很近。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跟个女孩一样细腻地喜欢这种细腻的作者、细腻的文章。他想,这些由时间组成的迷,应该留给岁月来回答。
方亿阳被书名吸引,虽然做好了这本书可能会有“徒有其表”的风险,但超乎想象地相反,这本书写得很棒,书中有太多能引起方亿阳共鸣的话语。诚然,方亿阳始终与作品存在偏差,七堇年描述的是高考前后生活与感悟,而方亿阳只是一个初中生,一个离高考还太远的孩子,还丝毫没有高考的概念。尚且穿过了高三流火的至上青春的人不完全懂七堇年的细腻,加上此中现世的年龄偏差,方亿阳在是无法真正体会七堇年的。至少无法真正拥有这样一本青春的呐喊。但尽管存在着此种阶段性差异,也丝毫不影响方亿阳对这篇可爱作品的喜爱与眷念,那是一种最纯粹最本真的对文字的向往。
他也学郝芊摘抄,用正楷规规整整地填充到简约大方的笔记本上。
先拟一个题记:“青春,你莫荒芜。”
还有一些触及他心中柔软的句子。
“生命若给我无数张面孔,我永远选择最疼痛的一张去触摸。”
郝芊总是撑着棱角、带着刺,她是那张他选择的最疼痛的面孔。曾经吴曦太圆滑的面孔,也是永远磨不平。
“浸透在白纸黑字上生动的悲喜。”
方亿阳,郝芊。他把这两个名字写在同一行字之间。然后用最深颜色的大墨笔涂掉。
郝芊与洪以敬关系好,无论上课下课,总能说到一起,走到一起。看着他们在阳台上谈笑风生。再看看自己,百无聊赖,闲愁参半。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多爱一个人,当他就这样一天天无时无刻眼睁睁地看着郝芊去和别的男生一起没心没肺地说着笑着,尽管那人是自己的好兄弟。他才发现嫉妒原来可以这样的恶心,令人反胃。
上课铃响,郝芊回到座位上。他抓住一切机会找话题聊。事多变幻,李燕冰过于关注郝芊,那力量超过了自己,李燕冰总喜欢有事没事找郝芊聊聊天,他跟李燕冰的关系就没那么好了。此刻他也后悔自己总跟李燕冰唱反调。不然,还可以趁机跟郝芊说上几句话。
转学生们上台发表开学感想。方亿阳的小计划开始成为现实了。郝芊说话的方式与平时截然不同。
“我开心和大家成为同学。正如女作家白落梅所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得以在这美好的豆蔻年华遇见如此可爱的人儿,是我三生有幸所致。那我愿,我们共同成长,不负未来。还有,感谢清儿对我的喜爱,我也想对你说,‘在命运之书里,我们同在一行字之间。’惟愿友谊与爱永不灭。”
她文字功底特别强,心思特别细腻。懂得回应给予了她肯定的郭清儿。她还知道人与人之间得以相遇的美好。方亿阳呆呆地望着此刻的她。她温暖、她善良、她具同理心、她还充满正能量。他想,大家都会因此像待郭清儿那样熟络了吧,郝芊并没有像大家口中述说那样难以相处,方亿阳心里是知晓的,但是他极其害怕别人不知道。他多么希望郝芊可以和郭清儿一样将自己内心的柔软体现出来,让大家轻易就能去触及。
他为之动容,为郝芊,为她与郭清儿的友谊。
他终于可以试探问问白落梅,这是郝芊喜欢的作家。但郝芊的回答很敷衍,对这个作家可能不太感冒。她更喜欢现在手里的莎士比亚。
“在命运之书里,我们同在一行字之间。”
郝芊亲笔书写的手泽,穿透方亿阳眼帘。他真是爱极了这个天生的艺术家。无论做什么,她都可以有自己独特的办法,独特的表现力,而且,总是那么突出。
临近放学,他看见郝芊的母亲来了。他能深切地嗅出郝芊过度愉悦的馨香。
她跟着母亲走远了。
很意外,郝芊又回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走?”
那是郝芊关切的提问,方亿阳收到了!
“校车还没那么快,收拾一下。你看,都没走呢,着什么急。”
“你有什么好收拾,再收也那样。”
“哎哎哎!你说话就不能客气点?”
“不能。”
郝芊的调皮锐利丝毫不减,方亿阳喜欢她的纯真。
“买个头绳。”
他想送郝芊礼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话语完全不受思想控制,他居然让郝芊自己回去买!他很厌倦自己此刻的愚蠢与荒唐。
郝芊母亲终于又来了,班上掀起一片喧哗。他知道,是自己带动起来的。他已经完全忘却郝芊的存在。最终叶歆阳把郝芊带走了。
他去阳台看她们母女俩慢慢走远,缅栀子的花瓣片片落下,搭在了郝芊的肩上。
他去找吴曦,他们俩沿着刚刚郝芊走过的路,缅栀子已洒落一地。刚不久的事情,竟已砌成回忆。洒落了一地的茧子,又从树根爬向树梢,最后消散在他看不见的风里。
他们一起上了校车,就像郝芊对洪以敬说的:“坐校车也好啊,有沿途风景相随。”
他静赏沿路景象。二十一区,是她的家。
“我们下车去趟超市吧,买个好看的头绳。”
“什么?”吴曦使劲拍拍他的头,大笑起来:“你想往这绑呢?”
“什么啊,当然不是啊,送人!”
“郝芊!”
“瞎猜什么啊。”
“不承认我就不去,你自己去买!让别人就等着看你笑话!”
“是。”
“猜对了!就知道你会喜欢她!”
“怎么就知道?”
“女人的第六感嘛!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她从来不理我。”
“不可能,那你还送?”
“阴晴不定啦。”
“也是,她那么敏感。”
“什么敏感?那是细腻,你看看你。”
“哎!你喜欢她就喜欢她,说我干什么?有我什么事。嗯哼?不过,她会不会觉得我们两个有什么?”
“什么啊?什么都没有。”
“那就看她怎么想啊。你可以问问那个郭清儿。”
“这哪能啊,不等于找死。”
“委婉而不透痕迹的。”
“你来。”
“也行!交给我,兄弟一定为你的幸福赴汤蹈火!”
这样的义无反顾,这样的彼此牵挂。是友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