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车前谢宥一按剑眺望棠州,棠州已经在重重山后,摩挲着荷包,他心下一片茫然。
关山万里,长风难度,想到九公主,他不禁悲从中来。
沿着江边往平州方向去,东风渐暖,倒压春寒。
过了云岭关,两岸悬崖峭壁上,迎春花一簇一簇的盛开,空气已经有了湿润的暖意。迎着江风向前,南昭的国土渐渐清晰,人影幢幢,城郭模糊。
远远的飘来一叶舟,那锦衣公子立在舟中,身影瘦削,却挺直硬朗,一袭青衣随江风翩翩,谢宥一定睛一看,喉头已哽咽发酸,声音颤抖,“定一?”
那玉貌锦衣的公子正是谢定一。
元恪提出用两万战俘换一个军官的时候,李真当时就拍桌子怒骂元恪不要脸,算盘打的忒精明。卫宁没李真那样狂暴,他皱了皱眉头,迟疑着,“陛下,臣看了在册的可能被俘军官,除了阵亡的谢副司,师级以上是有几个,但绝不至于我们用两万战俘换,元恪到底在想什么?”
圣上当年用两封空函定一州,难道这元恪也想照猫画虎,攻心为上?
这也未免太看我们大昭。
第一个用鲜花比喻女饶是才,第二个用鲜花比喻女饶就是庸才蠢才了。
萧越捏了串珠子闭目养神,好一会儿,嘴角浮起笑意,元恪这厮,确实算盘打的精。
“陆部长,你怎么看?”
听圣上问,已经走神了好一会的陆修毅忙回过神来,沉吟了下,他道,“元恪诡诈,极有心机。陛下不得不防。”
萧越笑道,“对于这种人,防不胜防,倒不如不防。就按他的谈牛”
众人一片哗然,忙异口同声道不可,陈伯南大声嚷嚷,就是陆部长叶司令落到北朝也不值得用两万人换!
陆修毅嘴角抽了抽,看上去更冷酷了。
刚嚷嚷的十分欢快的陈伯南忙缩了缩脖子,这人是圣上的一把刀,挨着就死碰着就亡,刚才自己竟然鬼迷心窍了,竟然拿他开涮。
怨不得陈伯南不平衡,同样三十三岁,同样作为光棍,陆修毅最近一直和灵璧殿下传绯闻,那绯闻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他能心理平衡嘛!
灵璧殿下那是南昭多少男孩的梦中情人啊!
虽然不是他的梦中情人,但他还是不平衡。
讨论到由谁接士兵回京,大家七嘴八舌,萧越被吵的头疼,看看时间快到晚膳时间,他拍了板,谢定一去!
谢定一?
楚南安立刻反对,谢定一并无军职挂身,恐怕不合适。
萧越忍不住笑,楚南安话就是有意思,明明不合适,他还恐怕不合适。
“没有军职,提他一个军职。”
萧越离开后,众人也陆陆续续回家吃饭。陈伯南忍不住吐槽,“俗话,一让道鸡犬升,这谢昭容受宠,合着谢家都成香饽饽了?”
萧越到咸池宫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时分。谢昭容正躺在榻上神情专注的翻书,萧越进来她也没抬头。
吃了任道士的药,调理两月有余,她气色果然已好了很多。
萧越见她不搭理自己,轻笑了声,脱了外衫坐在榻边喝了盅茶,也躺了榻上。调整姿势搂她在怀里,半晌无言,任时光缓缓而过。这时已擦黑,窗外宫人正依次点了宫灯,宛如一条长龙,人影混着笑声浮动。
“你刚下朝,还不去用膳?”谢昭容闷闷的。
“和他们在披香殿用了些茶饭。本要夏渊知会你一声,不想一起来忘了时间。刚散了就过来。”
“我只问你怎不去用膳,谁要知道你一做了什么。”谢昭容道,毕要离了他怀抱。
“我想让你知道。”
听他这样柔情款款又有些孩子气的口吻,任谢昭容再冰冷,也有些微微消融。
见她微有迷惑,他嗤笑了声,轻轻抚摸她如墨长发,“任世间女人无数,你对我来,独一无二罢了。”
谢昭容忍不住想,他确实是喜欢她爱她的,不是一时兴趣。
萧越笑着低头吻了下她额头,起身外出,唤绿珠拿支蜡烛过来,举烛将桌前三支红烛点了,满室柔光浮动,捡了本书,他坐桌边,随手翻了翻,又随口道,“你许的愿望要成真了。”
谢昭容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他。
萧越道,“谢宥一没死。”
谢昭容那表情惊讶的不能再惊讶。
元恪要用两万战俘换一个人,萧越稍微一想便知道这人肯定是谢宥一。
果然是谢宥一。
谢宥一踏进江陵城的时候,恍如隔世,明明离开才不到一年时间,这熟悉的街道,陌生的好像他从不曾来过一样。
南国软语一次次在梦里回响,等真真切切的在耳边响起,他又觉得自己是在梦中了。
此时萧越正推谢昭容,“不要每日总是躺着,晚上走了困又睡不着。”
谢昭容用帕子覆了脸,只不理他。
萧越摸了摸她脸颊,含笑道,“左右无事,陪你玩个游戏打发时间吧。”
谢昭容依旧不理他。
这人只会拿些艳诗俗曲来取笑她,她才不要上当。
萧越见她不理自己,嘴角微微一弯,“你再不起来,我就要抱你起来了。”
谢昭容听他,掀开帕子起身道,“你这人,好烦人。”
香柏木的桌支在了荼蘼花架下。
风吹荼蘼,花落如雨。
萧越道,“花落杯中,当浮一大白。”
谢昭容抬头看了看,自己恰坐在花开正盛的地方,她起身道,“不公平。”
萧越含蓄一笑,起身道,“来来来,你坐这儿,我过去。”
两人换了个位置,谢昭容盯着杯中,一阵风吹过,洁白柔软的花瓣飘飘洒洒而下,似成千上万只蝴蝶翩翩。
谢昭容捡起桌边纨扇,眼看花瓣要落在自己杯中,立刻纨扇轻摇。
萧越笑,“不准耍赖。”
谢昭容道,“早点不,晚了。”
萧越指着她笑,“这样耍赖。罢了罢了,不和你计较。”
谢宥一走进咸池宫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美的如梦似画,美的他不敢上前。
那青衣的女子还是那样风致袅然,正执了纨扇轻轻拂那飘飘荡荡的落花。
“谢将军,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