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安瞧了元敏一眼,面上微有疑惑,“你和谢副司很熟?”
元敏轻轻地摇摇头,她认识谢宥一还是在队伍出发时候,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对这人她颇有耳闻,青溪经常嗤笑九公主,每提九公主必捎带上谢宥一。
他是九公主的情郎,第一次见面,她不知为何竟不好意思看他,大概是因为青溪了太多他和九公主的隐秘,见到真人,倒让她有些尴尬。来南朝的路上,他一直和贺兰大热人并马而行,多数时候她只能瞧见他背影,除了定江边那一次。
他生的高,她要仰着头才能同他话。就算是和他话,她也是微微偏过头,刻意不去看他。
她竟是在替九公主做贼心虚了。
听他是南朝的一位将军,家世清贵无比。她倒未发现他身上有纨绔子弟的浮夸散漫,只觉得这人端谨严肃。
见到真人,她实在想不来,这样严肃的人,竟能和九公主那样刁钻古怪的少女传出风流韵事。
如果不知道青溪的那些,她定以为这人只会打仗。谈恋爱这种俗事,实在让人没法联想在他身上。
作为南朝人,他竟敢和敌国的公主相爱,元敏真为他捏一把汗,心想这权子也够大。不过回头想想,南北消息不灵通,只要没人刻意追查追究,恐怕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才能传到江陵,而那个时候,他恐怕已经手握重兵控制一方,这点绯闻根本中伤不到他。
两人刚进了庭苑,谢宥一便迎面过来,见到他们,微微诧异。
紧走了两步上前,谢宥一拱手先行了个礼,“见过楚大人,见过平凉公主。”
他本以为平凉公主在南朝人生地不熟,没想到她竟和楚南安相当熟稔,倒让他吃惊了。
离开北朝时候九公主的手帕交青溪再三嘱托,一定要多多提点照顾平凉公主,嘉熙公主也曾嘱托他。他回来一直忙,直到今才抽空过来一趟,想问问平凉公主可有需要他帮忙的。
楚南安微微点零头,打量了谢宥一一眼,微微笑道,“前朝会看见你父亲,因你回来,他这病了大半年,一下子倒好了,我看年轻了有十来岁。”
谢宥一面色微惭,“让家中二老担忧,实在不孝。”
楚南安道,“听谢大人已上书圣上,务必要为你求一个京中的空缺。也好,京城安稳。”
谢宥一苦笑,“我不去带兵,还能干什么?”
穿上盔甲他驰聘沙场,脱了盔甲,他竟不知自己能干或者该干什么了。
两人边闲话边往里面走,看谢宥一毕恭毕敬的样子,元敏越发好奇这楚伯伯是什么人。
安顿两人坐好,图雅和多兰忙奉上茶来。
看见图雅和多兰,谢宥一微微点头,这两个侍女是从九公主府出去的,他隐约还有印象,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北朝除了汉化的贵族,其他人名字都有些拗口,他也没留心过。
图雅活泼些,见到谢宥一,她眼前一亮,“谢安哈,好久不见。”
谢宥一笑,“近来繁忙。”
图雅一低头无意瞧见他腰间,立刻惊喜道,“啊,火镰,我们北朝的饰物,这一定是九公主送你的!”
谢宥一腰间这个火镰用银锻造,镶嵌了璀璨的红宝石,花纹十分精致,看得出制作用了心思。
火镰是北朝男子的主要配饰,马、弓箭、火镰被称为男儿三宝,行军打仗必不离身。萨珊神教的祭词里就吟唱道,“燧石为母,火镰为父,草原的生命,万能的火神……”
在萨珊神教的传里,火镰代表生命力,是净化邪恶的工具。
北朝女子表达心意,必送火镰,代表“迁徙时身后有灰尘,驻扎时有袅袅青烟”,那便是心上饶方向。而男子到女方家提亲,火镰也是必备礼品之一。
谢宥一面色微怔,不动声色的用衫子将那腰间火镰挡住,心里叫苦不迭,竟是自己大意了,以为没人注意,不想这里不仅有人识得,还是九公主府的人。楚南安在官场浮沉多年,向来善于察言观色,图雅的话竟是活生生的把柄了。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恐怕不仅自己,连一同从北朝回来的军官,还有谢家都要有麻烦。
他不禁后怕,面上纹风不动,背上黏糊糊的难受。
楚南安看了眼图雅,又看了眼谢宥一,他玩味的一笑,“啧啧,谢副司英俊沉稳,听向来不乏爱慕者,没想到连北朝公主都被俘虏了。要是咱们多几个这样的将军,还打什么仗?”完自己笑起来。
元敏也忍不住笑,楚伯伯风趣,作为北朝人,她也没觉得被冒犯。
谢宥一面色尴尬,讪讪一笑,倒不知道什么了,生怕多错多。
楚南安一脸郑重的教育道,“谢副司出堂入室,还是心为妙。岂不闻,”顿了顿,他似笑非笑,“淑女从来多抱怨,娇妻自古便含酸。”
元敏忍不住捂着嘴轻笑。
谢宥一大窘,正要开口,楚南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正好你过来,这几日,我正同陆部长崔部长商议定州军安抚事宜,你熟悉定州军,明日也过来听听,给个建议。”
这种级别的商榷,楚南安主动对他提起,看来是未生疑心,但他刚才那眼神,似乎又若有所指,谢宥一竟摸不准他如何做想了。但楚南安主动换了话题,让他顿时如临大赦,暗暗舒了口气,定定心神,谢宥一恭谨道,“但凭吩咐。”
又坐了片刻,他寻了个理由便起身告辞。
目送谢宥一离开,楚南安若有所思,转身问元敏道,“谢副司在棠州时候,是不是非常受元恪器重?”
元恪本来对谢宥一下了追杀令,没想到不仅没将他千刀万剐,反而救活他,不由得人疑窦满心。
楚南安和谢陵不熟,或者是不同阵营,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看出了那火镰有值得深挖的必要,但他没打算管闲事。他又不是陆修毅,抓着线索便要深挖深查,非要搞个水落石出。
即便真有猫腻,他也没打算理会。
得罪谢陵,不值当。
元敏不知道楚伯伯为何忽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但她敏锐的感觉到,倘若她回答是,谢将军恐怕有大麻烦。
思考了下,她心虚的道,“我并不清楚。谢将军一直暂居……九公主府,圣上只来过一次。”
完她惶惶不安的看了楚伯伯一眼,忙飞快的低下头。
楚南安哦了声,好像也只是随口问问,打量了下四周,他忽然问道,“你元恪赏了你一幅字,可否方便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