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削身影就是元恪,我绝不会认错,虽然我没瞧见他的模样。
我念了他无数次,想了他无数次,这一刻,他终于出现在我面前。
在梦里我一次次喊他名字,看山是他,看水是他,看的我一颗心从满满的欢喜变成满满的悲伤。
看官你莫要笑我太痴,为何会爱上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中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世间生生死死为情多,我又奈情何。
我为他死过一次,死的那样痛苦无助,可能再见到他,那些伤心都是值得的。
那梦中人真真切切到了眼前。
他予我的欢喜是真的,予我的期盼也是真的。
他他在梨花树下埋了正元酒,邀我同饮,他还他宫中有一方池,可同时见七轮明月。
我太想念他了。
比起灵璧怀瑾,我算不得坚强的女子,眼泪格外多,这一刻我瞧着他背影,眼泪掉下来。
他正在一处摊停下,漂亮修长的手指捏起那朱色锦布上一只镯子,定神细看。
那镯子做的不甚精致,却有几分别致,难为匠饶玲珑心思,将银锻成一枝海棠的样式,镯身尚有枝叶纹理,两三朵海棠花欲放未放。
他似乎被吸引住,反反复复打量好久。
从这个角度我只能瞧见他模糊侧脸,我不敢细看。
那摊贩满面堆笑,似乎在劝他买下。
他从袖中摸出一块银子丢在摊位上,将镯子笼袖中,在那商人惊喜的眼神里转身。
他转身那一刻,我后退一步,落荒而逃。
可是刚疾走了几步,肩头就被人按住。
不必回头,我知道是他。
我不敢回头,定在原地。
那手似乎颤抖了下,隔着衣衫我都能感觉到那冰凉透骨。
“萧碧落。”
是确信的口吻。
他没见过我,又怎么能认出我?
来不及细想,他已走到我面前。
在我还未开口,他拉了我手便走。
青年恋人在街道携手并肩不是什么稀罕事,他拉起我的手,我第一反应是我应该挣脱。
可我舍不得挣脱。
这是我喜欢的人,朝思暮想的人,有什么理由能让我拒绝呢。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七拐八拐,我任由他拉着。
他的背影可真好看啊。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我握紧了他的手。
他身影顿了下,步履如仙,并未停留,只是用力握紧了我的手。
他握的那样紧,冰凉的手心已经温热,再过片刻恐怕都要有微微湿气。
这段苇堤路无行人,河边芦苇茫茫,绿的深沉,烟柳如幂,将也遮的严实。
常见文人墨客称赞江陵的满城烟柳,满城风絮,及至今日,才知所言不虚。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酸酸楚楚无人怨。
他放慢了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并没有回头。
我也停下来,眼神却无处安放。
良久,耳边传来他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萧碧落。”
我轻轻嗯了声,已带了哭腔。
他又轻轻喊了声,“萧碧落。”
我,是我。
他回身,我低下头,觉得特别伤心。
我最难过的时候他不在身边,我最伤心的时候他并不知道。
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又怎么能让他知道呢。
一个女子的悲喜如果全传达给一个男子,那他们离渐行渐远也不远了。
他伸出手,略微粗糙的指腹抹去我眼角泪水,想要摘掉我面纱,却生生打住。
“抬起头来。”
我哭的这样惨淡,如何抬起头来?
他勾起我下巴,我抬头看见了他的脸。
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深邃漂亮的眼睛却神采灿然,目射寒星,深深地凝视着我,似悲似喜。
明再写
元恪的相貌是描画不出的绝妙,形容不出的风流,倘若顶着那张脸出门,定要万人空巷。
我在梦中时候,不免听到人讨论谢昭容相貌如何绝色,如何倾城,初初见到的人似乎都不免惊艳一下,我瞧着我这张脸,却并未觉得如何美,不过眉眼端正,中人之姿。
灵璧谢太妃等皆是容光绝艳之人,我又如何及得上?
古之四大美人,难道真没有美过她们的?萧越在梦里倒是过,美人在骨,四大美人,不过是因为她们本身传奇。
他的倒很在理,美人下,总会被文人墨客津津乐道,附会传奇。
子喜欢的自然是最好的,子偏爱的自然是众人趋之若鹜的,无形加了光环,竟生生将谢昭容相貌传成绝世无双。
就算没有谢昭容这个绝世无双,也会有王昭容李昭容这样的绝世无双。
谁敢自己的老婆比子的更美呢?
谢昭容必须坐稳绝世无双这个位置,直到子另有所爱。
梦中也免不了另一个俗世。
他们谢昭容绝世无双,不过未见过元恪罢了。
我在梦中第一次见元恪是在南苑,作为女子,与其惊艳,不如惊叹。
不止女子,连萧越都忍不住称赞。
此时我面前这张脸,应该是覆了层十分妥帖的面皮,竟看不出丝毫痕迹,这张脸不上丑也不上俊,不过芸芸众生中一粒芥子,转身便会泯然众人。
你看,我和他遇见是必然。
我躲过了一场遇见,躲不过另一场遇见。
我和他不在此处,也会在他处遇见。
命运必定要让我们遇见,要让我们按着预设的道路走,要看着我们鲜血淋漓痛苦挣扎才觉心满意足。
他眼睛有隐晦不明的情绪,似乎觉得遇见我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又似乎在斟酌什么。
良久,他开口道,“你知道朕为何会在这里。”
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