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容从梦中猛然惊醒,一身冷汗。
她梦见了萧越。
梦中萧越依旧是清朗模样,亲自送她出嫁,一路送到定江边。
她清楚的记得他最后吟诵的诗句。
驾言易水北,送别河之阳。
中州木叶下,边城应早霜。
朱颜色已远,结梦在空床。
制握断金刀,持此寄寒乡。
梦的最后,他策马向着定江狂奔,淹没在滚滚洪流里,任她撕心裂肺的呼喊,他头也不回。
元恪守在床边,眉头紧锁,她浑身冷汗如雨,摸着却如炭火一般,达兰台从云岭关匆忙下来,一进军帐便看见圣上半靠在榻边,怀中抱着个美人。
她就是圣上心心念念要得到的女人。
当圣上询问如何制作相思引,他唬了一跳,又十分羞愧道,回陛下,臣不会制作这种药物。
萨珊神教诸多典籍秘药都在洛州,而且很多隐秘都是代代祭祀口耳相传,不落纸笔,严格来他这大祭司得位不正,苏赫巴又在穿牢底,很多教中东西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好在他聪明,大部分秘药秘术,他都能琢磨出来。
相思引已禁绝多年,也是口耳相传的一种秘药,如今除了苏赫巴,再无人会制作。
元恪从库中取了一粒白色药丸,“照着做。”
达兰台只能硬着头皮上,没日没夜数月,终于成品,几番实验也和典籍中描写的不差,看来是成功了。
元恪指尖捏了那白色丸药,“有无副作用?”
达兰台迟疑道,“目前还未发现。”
见圣上脸色沉下来,他求生欲很强,赶紧挽救自己,“就算有,臣也能补救。”
元恪摩挲了会那药丸,轻笑道,“凭你这颗药,救朕残生。”
达兰台又瞧了眼,这女人果然很美,不过满脸苍白,看上去似弱柳还无力,比黄花瘦更多。梨云撑不起肩窝,粉香销半臂,翠黛蹙双蛾。黯黯似添酒病,恹恹疑魇病魔。
见达兰台进来,元恪冷着脸呵斥,“关上关下,怎么就用了半个时辰!”
达兰台没敢诉冤,圣上正在气头上。
他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策马而来,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
元恪道,“她片刻前又吐了血,一直干呕。”完迷惑道,“相思引见朕便解,为何又会吐血?”
达兰台道,“大概气急攻心。先把个脉。”
元恪将她衣袖拂起,拉了只软枕,把一段娇软雪白的手腕放上面,又将自己衣袖覆她手腕上。
达兰台嘴角抽了抽,“陛下,衣袖太厚,臣摸不到脉象。”
元恪皱眉,“前人牵丝便能知脉象,你隔着衣衫竟摸不出,蠢才,蠢才。”
达兰台只好屏气凝神,又细细诊脉,脸上先是浮现惊喜,再是古怪,瞟了元恪一眼,诊了疹,又瞟元恪一眼。
元恪被他看的心烦意乱,忍不住皱眉,“让你诊脉,你瞧朕做什么!”
达兰台搓了搓手,又看了元恪一眼,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元恪将谢昭容手腕收回衣袖中,“。”
达兰台嚅嗫道,“她……她应该是有裕”
元恪身子一震,半晌不言。
达兰台见圣上骤然变色,心里叫苦不迭,来了个大麻烦。
元恪冷声道,“几个月了?”
达兰台道,“两月上下,诊不真牵”
元恪沉默了下,“她身体不好,恐不耶育。你就开个方子罢。”
达兰台迟疑道,“方子……倒是能开。只是贵人素有怯症,内里不调,之前又伤过底子,怕是受孕不易。若……若此次保不住,这剂药下去,以后便永绝子嗣了。”
元恪眉宇间冷气迫人,半道,“你的意思是,只能自然分娩。”
达兰台摇头皱眉,“就贵人这身子,怕不堪负重,都等不到自然分娩,七八个月便要催产。”
元恪点头道,“交给你。”
达兰台看了眼圣上,见他望着那女人沉吟不语,心下已明白六七分,心底不由得叹息。
这尚未出世的婴儿本是位王子,金尊玉贵,凭她母亲所受的宠爱,追逐帝位也未可知,不想命运突变,一出世便要被残忍扼杀,再无以后。
元恪温柔细致的擦去她额头渗出的细密汗水,随口道,“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达兰台正要开口,外面报元亨觐见。
元恪不耐烦的道,“下去罢。宣。”
元亨和达兰台擦身而过,把达兰台撞了个趔趄,他看都没看,大踏步进去跪拜,一脸愤慨,“陛下,臣进言!平靖二州本是我朝领土,现今如探囊取物,为何要便宜那南朝人!臣反对!”
元恪瞥了他一眼,“你还敢来见朕。”
元亨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来自己虽立了个大功,却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元恪冷笑,“你带了五万精锐,竟被萧越两万人打的只剩八千,有何脸面!”
元亨脸上浮现懊恼之色,萧越果然擅长用兵,若不是带着女人拖累,恐怕早过了定江。在云梦泽,萧越用钩行之阵,两万人左右翼弯曲如钩,迂回包抄,竟将他五万人杀的只剩八千。
他被抓住萧越的狂喜冲昏了头脑,完全忘了这茬事。在云梦泽,他得意洋洋,敛了萧越后,亲自砸了车板,写了歪歪扭扭一行字,萧越死于簇。右下角一行字,燕征南左将军元亨立。
元恪心下烦躁,挥挥手让他出去,“你领兵去支援贺兰雪行!”
元亨退下后,元恪摸了摸怀中人额头,见烧退了些,这才松了口气。
他爱怜的抱着她,轻手轻脚,心翼翼。
他终于得到她,真真切切的得到她。以后他定要守好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再不许别人觊觎她分毫。
她注定是他的。
“禀陛下,南昭三世子求见!”
元恪被传报声打断神思,皱眉道,“传。”
这传报声也惊醒了谢昭容。
她睁开星眸,一眼便看见萧铮之,顿时又气怒攻心,一口血吐出来。
元恪觉察到怀中异动,已来不及制止,只好向萧铮之道,“你去侧营,朕随后过来。”
萧铮之拱了个手,正要退下,谢昭容虚弱道,“我要问他几句话。”
元恪和萧铮之都愣了下,谢昭容固执道,“请你回避片刻,我问他几句话。”
元恪将她安置枕上,盖好锦被,“我在帐外。”
见元恪出去,她仇恨的盯着萧铮之,“你为什么要叛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