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兰台道,“陛下身中迦楼罗之毒,必须得此心才能解。141biz”
萧钊之眉心紧锁,“朕中毒多深?”
看达兰台踟蹰,萧钊之道,“但说无妨。朕本以为命丧荒野,没想到被你们所救。”
达兰台道,“这迦楼罗之心必须得囫囵一个入药。陛下中了迦楼罗之毒已深入肺腑,就算我尽力医治,恐怕也撑不过十余天。”
萧钊之顿了下,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你倒敢说。放在凌州王宫,御医定会告诉朕,吉人天相,陛下乃真龙天子,必有上天庇佑云云。”顿了顿,他淡然道,“大祭司,那迦楼罗之心,不用医治朕了。”
达兰台听他说的干脆,试图劝解道,“陛下身中的三种毒已解,只剩迦楼罗之毒。公主不用迦楼罗之心,不过是一生糊涂。陛下不用迦楼罗之心,恐怕会……我尽力试一试,说不定能延缓发作……”
萧钊之摇摇头,“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死的痛苦,不如死的痛快。”
达兰台道,“刚才夏尔嘉听说金刚轮山有解药,竟然想去寻,幸好我说迦楼罗之心是解药。陛下,请你为你的公主想想,她若知道你用命换来这药,后半生恐怕得在憾恨痛苦中度过。”
萧钊之神色怪异的看了夏尔嘉一眼,“为何要替朕去寻药?为了解忧?”
夏尔嘉想了想,摇头苦笑,“不全是罢。我这条命也是捡来的,活着也没什么用处。阿娘得陛下庇佑,湘……解忧公主所嫁良人,我没有什么可悬心的了。我走出这深山,死路一条,我一辈子躲在山林,碌碌终生。”他顿了顿,自嘲一笑,“说来你是我兄长,我总得救一救。”
萧钊之道,“你要知道。但凡朕有一点可能,便要杀你。”
夏尔嘉点点头,“那是自然的,我都知道。”
萧钊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很像一个人。”
“嗯?”
“朕的兄长,闵怀太子。”
萧钊之陷入回忆,“长的也像。和他一样通透。”
说完像是陷入久远的回忆里,直到胸腔一阵疼痛,他剧烈咳嗽起来,却牵扯的更痛。
达兰台忙端了止痛药喂他服下,萧钊之平复了好一阵子,这才开口,“朕带了六千人去金刚山,皆死于瘴气恶鸟,朕也命不久矣。”
达兰台问,“陛下是如何穿过金刚轮山下的瘴气?”
萧钊之道,“那瘴气,实则是蚊虫疟疾,朕在南方时候经常见蚊虫群飞若黑气一团。要破也不难,不过一把火的事,任素明还教朕服用薏仁辟瘴。火把撒以雄黄苍术,虽折了上百人,但也通过了瘴林。”
“到达金刚轮山山顶,朕率众人潜伏在林中,候了一个多月才看见那迦楼罗鸟,当时粮食已绝,众人只得猎捕充饥,不想那山上动植物都带有毒性,一个月竟陆续病死两千余人。”
说到这儿,他眉心浮现痛楚,“那鸟将死,阵阵悲鸣,不停的用身子撞悬崖边的梧桐树。朕派人拿着火把去焚烧迦楼罗,那鸟凶狠无比,翅膀展开遮天蔽日,被那翅膀扫过,不过片刻便中毒而亡。僵持了数天,迦楼罗视力极好,即便是躲着它也能发觉,那段时间每日伤亡都上百人。朕来金刚轮山就是为了寻迦楼罗,断没有遇难而退的道理……后来只剩数人,朕便从岩穴出去,将那鸟引到低旷处,用火油困住它,焚烧了足足两天,这才将迦楼罗化为灰烬。”
他说的平铺直叙,众人却听的惊心动魄。其过程必然更加艰辛凶险,萧钊之却寥寥数语带过,达兰台禁不住抚掌,“陛下实在英勇,竟然能逃出生天。”
萧钊之闭上眼睛,“六千人只剩朕一人,朕愧对天下百姓。”
达兰台道,“将士慷慨赴死,为的是报陛下知遇之恩。陛下不必过于伤怀。”
萧钊之冲夏尔嘉招招手,“过来,坐朕旁边。”小蜗牛
夏尔嘉迟疑了下,慢慢走过去坐在他榻边。
萧钊之斜靠在榻上,将枕边丝帕打开。
迦楼罗之心!
原来那是一枚看上去像椭圆状的石头,周深暗红,细腻莹润,竟然比上好的鸡血石还要颜色凝厚。
众人都看的痴了,云湘问达兰台道,“大祭司,这真的是鸟儿的心,不是什么宝石?可真好看。”
达兰台也啧啧称奇,“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之前同你提过,佛教高僧遗骨火化后会结成舍利子,有的像珍珠,有的像玛瑙和水晶,有的透明,而有的像钻石一样光彩照人,法苑珠林说若佛舍利,椎打不碎,若弟子舍利,椎击便破,这里的椎打不碎,便是由法身金刚不坏的思想而来,这迦楼罗之心想必也是同一个道理。”
他看着萧钊之道,“陛下果然运道极佳。佛骨舍利不常有,迦楼罗之心更是难得。历代萨珊教典籍里记载的迦楼罗之心不过两枚。”
萧钊之望着那心石苦笑,“是朕的公主运气好。”
深深的看了夏尔嘉一眼,他缓缓开口,“萧嘉。”
这个名字让众人都暗自吃惊,这么说萧钊之是承认夏尔嘉南朝七世子的身份了。
夏尔嘉却神色淡淡,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偏过头去。
萧钊之道,“朕有一事拜托你,请你将这迦楼罗之心替朕带回去。”
夏尔嘉并未伸手去接,“请陛下自己带回去,解忧公主必然十分想念陛下。”
萧钊之道,“朕回不去了。你可否答应。”
夏尔嘉咽了下喉咙,艰难道,“陛下所托,不辱使命。”
萧钊之点点头,又从腰间取下一枚玉坠一枚印章,“持有此物,在大昭横行无阻。”
又吩咐云湘,“取笔来,朕立遗书。”
“朕现在就封你为镇西王。朕死乃天命所至,所悬心者不过二事,一是我儿病情,一是未能手刃贼子。得了迦楼罗之心,解忧的事朕便放心了。萧嘉,你继承了父君的军事天分。请你务必踏平伪昭,为父君报仇,为牺牲在疆场上的大昭男儿报仇。”
萧钊之吃力的提笔,字迹凌乱虚浮。他道,“萧嘉,你能不能做到。”
夏尔嘉看他奋笔疾书,而后大口喘粗气,眼看是不行了,不由得一阵心酸,“我……我……”
他若真答应了他,那从此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活在阳光下。
可这也是逼着自己和解忧决断。
达兰台看萧钊之疼痛的额头冷汗淋漓,又端了一碗止痛药递他,萧钊之摆摆手,“罢了。”
窗外传来鸽子的咕咕声,达兰台忙找到借口出去,“我去看信。”
云湘聪明,自然也跟着出去,“大祭司,我帮你抓鸽子。”
“你能答应朕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