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气了,彻底的服气。
“人最大的本领就是荒野求生,不管是在山岭、丛林,还是大沙漠、大草原、大海荒岛,把你放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活下来,这才是最贵重的本领。”
“谢先生教导。”
巢国能一直存在,不是没有道理的。人人都有如此本领,任何军队过来都没用。不管你来多少几十万还是上百万军队,到了山里都要抓瞎。
山谷、隘口就是大军的克星。
不说在古代,就是到了后世,天上的战斗机都不敢往山里飞。
对于战争,军队的规模优势体现在在阵地战、攻城战。
而野战、丛林战、山岭战、游击战,人数便是拖累了。
穷寇莫追,逢林莫入。即便是到了后世,犯罪分子要是进了山林,特种部队进去都搜不到。
“亚父,可我们是要逐鹿中原啊!这些有用吗?”
“当然有用了,赵国、燕国、魏国、秦国、楚国、韩国都有山,对山林有了认知,打仗就灵活多了。”
“若是在平原开战呢?”项羽问。
“灵动、机动、速度,只要抓住这三个要素,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灵动我知道,机动和速度是什么?”
“灵动,要点在‘动’字上,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被人牵制住。比如,你攻打一座城,一座关隘,一个月拿不下来说明你的战术不对。”
“如何不对?”
“要我带兵,攻取一座城关,十天之内就能拿下,不论任何险关。”
“我不信,成皋、函谷你也能在十天内攻破?”
范简笑道:“在我眼中,这种险关才是最容易打的,这也是我让你们锻炼山岭生存能力的原因。
险关之所以险,是其依托高山形成的隘口,不管你多少大军进去都只能排成一字长蛇的阵势过去,发挥不出千军万马的优势。
攻打这样的关隘,大军在外驻扎,别犯傻去猛攻。挑选能爬山的精兵,翻越山岭绕道敌人的后方,或者抢占关隘两侧的制高点,往下扔石头就是了,狭窄的关隘很容易就能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成废墟。”
“人家不会在制高点驻扎军队吗?”
“不可能将整座山都占满人吧!苦练技能,在缓坡下出疑兵吸引敌人注意力,在后边派能攀峭壁的人上去,从背后偷袭,此时敌军必然会大乱。”
范简所说的这个,就是韩信惯用的计谋,打魏国的木罂渡河,井陉口的背后插旗,其实在背后偷袭的并非有多强的战斗力,要的就是神出鬼没的吓人效果。
事实上,这个是真的吓人。后方不稳,对心里承受能力是极大的考验。比如在外打拼的人,听说家里出事,不管你多么的英雄好汉,都会慌的一批,从而失了分寸。
“打仗,最忌讳在敌占有力地形时用人去填。”
范简指点道:“就好比两拨人打架,一方手中有刀,另一方人多。用人数去填,是最傻最笨的。”
“那如何打?”
“当然是用计谋了,先分散开逃,因为对方手中的刀并不能增加他奔跑的速度。”
“之后呢?”
“将对方引入对自己有利之处,或寻找到趁手的兵器后,再回头去拼。”
范简讲解道:“天时、地利、人和,三要素。在人和不在己方时,就要抢占地利。若无地利,便只能逃了,等待天时。”
“我懂了。”项羽觉得听懂了,当然也只是觉得。到底懂没懂,还需要实际的检验。
项梁带着他们又回到了江东,之前那些人都死了,需要重新招募新兵。做为郡守,这一次不再选那些豪杰之士了,而是征召底层的百姓。按照范简的指点,不多不少招募了千江东子弟。
吴越本地人,流淌着好战的热血,比那些所谓的江湖豪杰强出了太多。最主要的还是这些底层百姓心思单纯,当兵就是当兵,不会有乱七糟的想法。
并不着急渡江北上,边练兵边等待时机,就是所谓的天时。
在华夏的所有势力中,巨野泽的彭越最具智慧,楚地、魏地都开锅沸腾了,他依在悠闲的打渔,跟范宜自在的小日子。
当地的百多名好事的地皮混混找到他举事,彭越摇头说我不想和你们一起。大家却赖在巨野泽不走,一直请求他出来领头。
范宜以为彭越看不上这群人,问:“你想要什么样的人?老实巴交的良民吗?”
“夫人,我是在等机会。”
彭越道:“此时两条龙相斗,还不是时机。”
“怎么说?”范宜问。
“胜负犹未可知,投错了便有杀身之祸。”
“秦必亡。”范宜道。
“胜则未必能胜。”
彭越笑道:“吾所说二龙是陈涉和项梁。”
陈胜的起义看似热闹,搅的天翻地覆,但却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组织,各地的起义军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没有根基的小势力立起陈胜的旗帜,却不尊陈胜号令。旧六国后裔举事,更是不尊陈王。
还有,虽说好事者才有成事的机会,可好事者都是些什么人也很重要。
远的不说,就巨野泽这百十人,无非是想着趁乱抢劫盗掠罢了。其它的武装有旧六国的宗室后裔,更多的只是想复国,根本无法联合起来反暴秦。
“老彭,你错了。我认为任何事时机都是对的,什么时机做什么事。既然二龙相斗不知胜败,我们谁也不投就是了。”
“夫人的意思是我们独自发展?”彭越眼前一亮。
“对。”
范宜道:“我们藏身在泽中,可趁机收拢那些战败的散兵壮大自身。等两条龙分出胜负时,我们也吃成了老虎,这天下怎么也要给我们一块。”
“夫人之言正合吾意。”
彭盛再次来请,彭越便答应了下来,说道:“明日日出在昌庙集合,迟到者斩。”
“一言为定。”彭盛大喜离去。
此人为彭越继父本家兄弟,按辈分算还是彭越的堂叔,但其人年轻,才刚刚二十来岁。
看着彭盛离开,彭越嘴角抽动,说道:“明天我要杀他立威。”
就是彭盛领着人在闹,那些人都是他的小弟,来找彭越并非是真心请他做头领,只是想利用他魏公子的身份。
“那我去把他杀了。”
范宜抓起了宝剑,“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你明日早起去拦住他便可,待他过期而至,吾杀他治罪。”
翌日。
昌庙前广场,红日跃出地平线,倒影巨野泽湖水,橘红色的光影打在彭越身上,远远看去,粼粼的身形显得有些梦幻。
陆陆续续的有人到来,辰时前到了十来人。
彭越走上昌庙前的台阶上,说道:“既然要起事,大家又选我做头领,吾便为大将军,接下来加封众人。”
彭越一口气封了七个都尉,各领十名手下,剩下的做了他的亲兵。
若是一群人混乱的聚集在一起,什么事都成不了。可还是将其分成几个小团体,相互竞争,相互制约,他这个首领才能权衡地位。
这就是帝王术,不需要自身实力胜过臣子,而是善用手段权谋以臣治臣。
有灵通者,有势弱者,这些人自然而然的都向彭越靠拢,以这位首领为中心,形成小团体,才能守住身份地位和到手的利益。
原本就是小势力的,自然不服彭越,也不会谄媚的巴结。
至于请他出来领头,不过是拉大旗而已,其定位就是傀儡。
彭越看了下,自己身边已经聚了五十多人,觉得可以了,便吩咐他们摆设祭坛,制作旗竿,开始忙活了起来。
至日中,彭盛才带着十数人姗姗来迟。
这家伙不用范宜去拦截,他自己就没打算听彭越的,你说日出集合,我偏偏日中才到。
在他心里,彭越就是个旗子,真正的头领还是他彭盛。
而且,彭盛早就打算好了,让彭越恢复魏公子身份,改叫魏越,魏仲。
彭越,字仲。他继父彭兴之前还有一早夭之子,是以行中。
彭盛,也有表字曰罄,彭家乃昌邑大族也!
“约为日出而聚,迟到者众,不可全部治罪,吾只斩最后一人。”
彭越说这话后,彭盛就是一愣,故意退到了小弟们的身后,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要看彭越的笑话。
“夫人,有劳了。”
只能求助范宜,指望刚刚收的小弟去拿彭盛,想都不要想。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家娘们儿。
范宜提着宝剑到了彭盛跟前,剑光连闪,直接斩断了彭盛双手双脚,剑尖捅进嘴里把舌头绞碎。之后提着彭盛到了祭坛上,等待丈夫下令,砍头祭旗。
砍头不砍头已经不重要了,就范宜那几下,简直比砍头都可怕。
彭盛的舌头被绞碎,喉咙也被剑尖扎破了,所以这位很安静,根本就发不出声,剩下的只是无声的挣扎抽搐。鲜血喷涌,洒了一地,眼看着彭盛因失血太多快要死了,彭越不再耽搁,下令砍头祭旗。
旗子只有一根长长的竹竿,这是陈胜吴广发明的,但彭越又创新了,将彭盛的人头绑到了竹竿顶端,当做旗帜。
这一番立威,真的把人给吓住了,不少人萌生了退出的念头。
“既然要起事,就要服从命令,做到令行禁止才能成就事业。自认做不到的,吾不勉强,请站到左边去,愿意跟吾成就一番大事者站右边。”
没人敢站左边去,即便是有心思,以后找机会逃走就是了,现在站过去下场估计和彭盛差不多。
这位是狠人啊!彭盛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堂叔,说杀就杀了。最可怕的还是那位范氏,貌似仙女,实为魔头。
杀人立威后,还要给颗甜枣才行。彭越一声令下,带着人就开启了抢掠之旅,乡、里、亭都是抢掠的目标。
令行禁止,军令如山,有严明的军法约束,这伙巨野泽的强盗可谓是战无不胜,很快就发展到千多人,兵器、马匹、盔甲也都有了,酒肉和美女自然也少不了。
至此,所有人都没有了推出的心思,舍不得啊!再有就是彭越这老大,根本不爱钱,也不喜欢女人,为人更是大度,军权下放,他只负责指挥,从不带兵。
这样的首领你还能说什么?虽然军法严酷,可赏赐也丰厚啊,这就是所谓的赏罚分明吧!
彭越尤其贵重的品质是,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不偏不倚。更没有猜忌知心,只要不触犯军令,其他的都好说。
中原巨野泽出现了湖盗彭越,在楚地的江中也出现了一伙盗匪,其头领是骊山刑徒黥布。
这位黥面人,将脸上的刻字视为荣耀,命中封王的标志。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位也算是奇人一个。
奇人没错,但绝对不是中二,也不是浑人。
“黥布这是心志坚韧的表现,别人当做耻辱的黥面,对他来说不造成任何影响。”
“真的没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