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蔡做小吏时,上吏舍的厕所方便,看到老鼠惊慌乱窜有感而发‘食不洁,近人犬,数惊恐之’。
他又去仓库中观察仓鼠,得出‘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
为此发现,他又做实验,将厕鼠抓到粮仓,仓鼠扔到厕所。过后观察,以前的仓鼠变成了‘食不洁,近人犬,数惊恐之’,之前的厕鼠则‘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
经过分析,他悟出了一个道理,‘“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人之所以有贤人,有不肖的,其实跟老鼠是一样的,在于其所处的环境。
他觉得自己在上蔡这个小地方或许一辈子就这样了,两个儿子不出意外也和他差不多(上蔡郡,先秦时郡比县小,秦时郡比县大)。
其实李斯的小日子还是不错的,若不见厕鼠,没有悟出‘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的哲理,他也不会离开上蔡去秦国。估计是有洁癖,而且是精神洁癖,他拿自己和贵族阶级做比,王侯世卿便是仓鼠,他这个小吏其实是‘食不洁’的厕鼠,而且见到大人物会‘数惊恐之’。
那时的李斯不是贵族,但并不妨碍他幻想,幻想着在贵族的眼里,他们这些在底层苟且之人就是食不洁的厕鼠。
“人不分高低贵贱,自以为高贵不是真高贵。自以为低贱就是真的低贱。心中有等级,世界在他眼中就真的有了等级。”
鄙视链只存在于人的思想里,李斯从老鼠身上悟出了他的道理。其中还有另一种道,那就是仓鼠和厕鼠,它们心中是真正没有高低贵贱,没有阶级的。‘高贵’的仓鼠再进入厕所后,并没有心理落差,而是坦然的‘食不洁’,它们吃东西的目的也很单纯,不是为了享受,不是为了炫耀,就是为了不饿肚子。
若是换成人,从贵族的锦衣玉食沦落至底层,怕是很难接受,也无法适应的。
只有放下食物除了填饱肚子之外的附加值,才能做到坦然。
“但这也是人为何会一直在进步的主要原因。人为的制造等级,不想被鄙视的才会更努力往上爬。”藐姑道。
“可是到头来不过都是一场空,百年之后都是一杯黄土而已。”
范简道:“还是长生来的实在。”
做为从两千年之后穿越而来的人,范简并没觉得后世之人更幸福。
他喜欢古代,不想回去,若是有可能,他宁愿穿越到更原始,更蛮荒的远古,上古。
不说高层的人,对底层的百姓而言,这个时代的老百姓都是非常幸福的。即便是被秦朝的严苛律法压榨,被徭役,也比后世更好。
自杀的人存在,却是没有一个是因为被生活压迫的自杀,几乎所有自杀的都是处在最顶端的人。
陈仓。
汉军未退,有理想有目标的汉王自然不会放弃关中,这个是必须要拿下的。
况且他还有萧何、吕云、骊食其等谋士(张良回韩国了,陈平还在楚国),相信很快就能想到办法。
“主公,臣提议放一把火将陈仓城给烧了。只要攻取了秦国,这把火咱们说是谁放的,就是谁放的。”
出这个馊主意的是韩信,他此时很不好,陈仓城的大门就那么开着,只要他的大军向前,阻挡他的不是秦兵,而是秦之百姓。
你不是来侵略的吗?露出你禽兽的本性吧!
“不可!”
吕云道:“我们本就师出无名了,再要行杀戮事,怕是会伤天和。”
“上卿有何法?”汉王问。
吕云道:“离间计。”
子婴也不是什么好鸟,在历史上赵高就是给他杀的。
不管怎么说,能杀死赵高,就说明这货早有准备,有底气在杀赵高之后还能消除后患。
赵高不傻,在取得权势后岂会不为自己培植势力。
吕云的离间计就是利用赵高,收买赵高,让其散布孔鲋的谣言。
谣言杀伤力太大了,即便是子婴和孔鲋都知道这是谣言,是挑唆,可依旧没有办法。
抓捕传谣之人,这不符合仁厚君主的设定,就算是真的抓起来杀掉,那杀机一出,自己内心的防线也就被击破了。
“大王,儒家真的不行。短短时日就把我大秦军队的战斗力给弄没了,现在外面都在传秦王如何无能,连和蛮夷开战的勇气都没有。”
“杨将军,此言差矣!”
孔鲋道:“我儒家如何现在说没有任何作用,若是大王恶了我,汉军顷刻间便能攻入长安。”
“是啊!杨将军说说看,面对汉王,我当如何自处?是臣服,还是自刭?”
“大王多虑了,汉王使者曾说就是借道而已。若大王同意结盟便和汉结盟,不同意便不结盟,汉军借道过去,不会损我秦国一草一木。”
“看来将军是要造反了,果真是赵高之人。”
再一次政变发生了,杨陵、阎乐、赵成、赵高,趁着前线吃紧,朝中没有武将,控制了秦王子婴,逼迫他禅位于赵高。
诏书是赵高早就准备好的,拿玉玺盖印便可生效。
随后就把子婴软禁了起来,赵高即位秦王。
道教总坛。
孔鲋满脸疑惑,“为和不救秦婴,他是难得的明君啊!”
“我觉得赵高比子婴更合适。”
范简也没多做解释,继续说道:“你不用管秦王是谁,主要目的就是传道,只要道教大兴,你的儒家也会跟着大兴的。”
“能超过道教吗?”孔鲋问。
“这个就看你自身的能力了。”
范简也不生气,笑道:“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不要将别家是为对手,当成势不两立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死敌。若是存这种想法,往往先死的就是自己。儒源出于道,两者相生才是正理。”
在诸子百家中,绝大多数都源出道家,真正跟道家相克的学说也没有。相克最厉害的是走入极端杨朱学说和墨家,一个讲为我贵己,一个讲兼爱大同。这是自私自利和大公无私的对抗,针尖对麦芒,从诞生之初就注定了非黑即白。
法家和墨家,儒家和墨家,都有共通语言的。儒家走入极端跟孟轲的好斗有很大关系,有点红衣教主的性格。但是后来的荀子则温和了不少,他创造了‘帝王之术’巴结、趋炎、附势于帝王,融合儒、道、法等家之言,妥妥的一只披着儒家羊皮的狼。
荀卿尊敬孔子的‘仁’,重视孔子的‘礼’,还提出了‘隆礼’主张。但他又是极其反对子思、孟轲学派思想的(孟轲是极端的,非儒必喷),懂得兼容吸收百家之长。孔孟主张‘知天命’,荀子说‘命运在我’;孔孟说‘人之初,性本善’,荀子说‘人之初,性本恶’;孔孟说‘法先王’,荀子说‘法后王’。
荀子欣赏老子的‘无为而治’,提出‘大巧在所不为’、‘不为而成’、‘不于天争’等思想。然而他又反对老子的‘避世’(老子有见于拙,无见于信)、‘善水’(屈服、顺从)的消极思想。
荀子还肯定法家,‘令行禁止’就是出自荀子之口。他主张对待善者以‘礼’,对不善者以‘刑’。还提出有法律条文的就按照律法来,没有法律条文的就以类推法办理。李斯、韩非是典型的法家人物,他们都是荀子的学生。
别的不说,荀子的‘法后王’就是他绝招‘帝王之术’的精髓。这个被韩非、李斯深深的抓住了,李斯拍马屁的功夫绝对是炉火纯青已入化境,和宦官(宫官,帝王的家奴)赵高不相上下。
在朝廷中,若是出现了难以抉择之事,那些搬出先祖、太祖、高祖的大臣就是‘法先王’的,而说出‘法是由人定’的大臣就是‘法后王’的,他们是在迎合当朝天子,意思是你是皇帝,想怎样就怎样,这是合规矩的。
不管是哪个帝王君主,都不喜欢被祖制掣肘,抬出祖制压现任皇帝的会被认为别有用心,拿祖宗礼法挟持天子。‘帝王之术’不是忠臣之术,当然不会‘法先王’了。死人不能对你怎样,但活着的帝王却是能轻松捏死你。
帝王之术,在根本上还是弱者之术。一旦自身强大了,就会摒弃‘法后王’,喜欢上‘法先王’以制现任帝王。
赵高、李斯等就是这样欺负二世胡亥、公子扶苏、秦王子婴的。
对于现在孔鲋也是一样,他儒家只能舔范简的道教。范简的意思也很明白,你想着反道教,需要忍耐,慢慢的积攒自己的私人力量,等壮大了,再跟道教叫板不迟。
孔孟强大,所以他们才敢说‘仁’,说‘善’。老子庄子够潇洒,才敢说‘道法自然’。
不管是什么时候,只有强者才能行善,对人宽厚,展现自己的善良。
弱者则不行,他们需要用‘狠’、用‘辣’、用‘刑’去恐吓敌人,露出凶相以吓退敌人,让人不敢找自己的麻烦。
而强者不用,因为他们在变强的路上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势’,有‘势’的存在,没人敢去招惹他们。
商鞅的‘法’、申不害的‘术’、慎到的‘势’,这三者中前二者适合初期变法,后者适合强大后的变法。
“法、术、势,这是一个递进的过程。秦国因商鞅之‘法’而强大,最终灭六国一统天下。这时的秦始皇最应该做的便是将‘法’、‘术’,进化为‘势’,势成,则可适当的放宽严苛的法。”
范简看相孔鲋,说道:“但秦始皇和李斯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是‘法’将秦国变得强大,他们坚定的信赖‘法’制,不仅未曾放宽,反而变本加厉的愈发严苛。”
“先生的意思是,秦始皇一统天下后应该弃法尊儒?”孔鲋有点激动。
“不是弃法,而是抑法扬儒。”范简道。
“看来天下人都没错,公子扶苏也是对的。”
孔鲋恨声道:“李斯、赵高真乃天大的罪人也!”
“慎到为道法家,他的势是建立在法制的基础之上,当君主的权势飞腾之时,需要的就是德治了。所以法为本,儒为末,以法为基础行仁德,才是最合适的。”
焚书坑儒,对秦始皇来说,真的是错了。
没有无用的是学说,只看你会不会使用了。
在积弱的时候,是儒家不适合。
就说现在的秦也不弱,咸阳宫、上林苑的珍宝被项羽抢了不少,可依旧是匹瘦骆驼,给时间修养,很快就能强壮起来。
历史上的刘邦取得关中后,一样是被项羽抢掠过的,可就是这个关中支撑小小的汉王抵抗住了强大的项羽,并反杀项羽。
秦王子婴太弱,不是刘邦对手,留着他在只会被刘邦吞并关中。换赵高上就不同了,彻底掌控关中的赵高,绝对能跟刘邦周旋一番。
赵高即位,立刻迎接汉王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