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很愤怒,她不敢相信尸胡竟会这样欺骗自己,她那样相信他,把自己最珍视的宝贝借给他,他却心怀鬼胎。
见浮生很是愤懑,眼眶里含着泪水,尸胡原本冷硬的心又柔软起来,他叹口气:“你的身世我并没有骗你,这颗珠子我却再不会还你。”
浮生大怒,扑向尸胡想要抢回自己的项圈,被尸胡轻而易举地躲开,自己却不小心摔了个嘴啃泥。浮生见自己打不过尸胡,无法抢回自己的项圈,失去了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心中大恸,哇哇大哭起来,大叫着:“还给我,还给我。”
“浮生,怎么了?”浮生落入一个人的怀抱,她抬头一眼便看到玄武神君关切的眼神,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眨眼,又眨眨眼,用手摸了摸玄武神君的脸,又捏了捏,确定是玄武神君,突然觉得很委屈,扒在玄武神君的怀里抽抽咽咽地哭起来。
玄武神君满脸心痛地看着怀里狼狈的浮生,安抚地把浮生搂在怀里拍了拍。尸胡瞅着相拥的两个人,眼神很是复杂,转身便要离开。
正委屈的浮生瞥见尸胡要走,忙指着尸胡对玄武神君说道:“他把我的项圈骗走了。”
玄武神君冷冷地盯着尸胡,伸出手来道:“还回来。”
“不还又如何?”尸胡态度尹很是强硬。
玄武神君手中化出一柄长剑,尸胡神情一震,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把鸿蒙剑?”
“极北之主的剑自然归极北之主所有。”一道剑光随着玄武神君的话音刺向尸胡,尸胡闪身躲过,玄武神君飞身而起,与尸胡战在一起,浮生只见满天剑霜如花雨般落下,看得眼花缭乱,担心不已。
“轰”地一声,两人分开从空中落下,尸胡坠地身体摇了摇,嘴角有一丝血迹渗出,玄武神君缓缓飘落,身影落入浮生的眼中,飘逸又稳如泰山,收剑入鞘的动作行云流水,浮生擦了擦眼泪,眼中充满了期待。
“还回来。”玄武神君伸出手。
尸胡衡量了一刻,手中一扬,把项圈抛给了玄武神君。转身消失,浮生耳边响起一道细细的声音:“骗你是我不对,谢谢你愿意为尸胡留一寸容身之地。你切记,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到你的身世,为你,也为苍生。”
浮生听了这话,心中五味杂陈,她读过关于十几万年前神魔大战的古籍,那是太子绍轩让她打发无聊时间给她找来的书籍,她当时读得很是入迷,为那些可歌可泣的众神义无反顾的赴死而感动,也为那些弱小但却勇敢无比的人族守护家园的坚定决心而赞叹。
可是如今,浮生竟发现这一切悲壮故事的所鞭笞的罪魁祸首正是她的父母。那场神魔大战,仙族和人族死伤无数,她的父母诛杀了许多仙族的上神,摧毁了无数仙宗门派,留下数不尽的妻离子散的悲剧。
可是,尸胡也说过,她父亲是最受魔族爱戴的首领,母亲是最聪明善良的女人,他们也只是想为自己的子民争得一线生机,他们又何错之有?她的父母死于仙族和人族之手,她的父亲被仙族口诛笔伐了十几万年,被人族视为涂炭生灵的恶魔。
她是曾经与世为敌的神魔的女儿,她这八千多年心心念念的家,被仙族和人族联手毁于一旦。
这样的仇怨,该怎样才能理清,如果佛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会不会对自己这样视如己出吗?如果玄武神君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像他这样是非分明,坚持原则的人,定是不会再理自己了罢。云月呢?云月还会像现在这样陪着自己,护着自己,视自己如姐妹一样吗?
不,不会了,尸胡说得对,谁也不能告诉。
浮生第一次有了沉重的不可告人的心思,她突然觉得自己离这个世界好远,这是他们的世界,自己不属于这里,也许这就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那与世隔绝的红莲业火之中的原因,自己的父母一定知道,他们的女儿定为天地所不容。
浮生呆呆地看着前方的玄武神君,不敢靠近他,她没办法若无其事地欺骗他,从他那里得到爱与关怀。他的父母也是在那场大战中湮灭的啊,她没办法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给她的任何一点爱。
玄武神君看了看手中的项圈,那上面刻着繁复的古老符咒,这是一个灵力强大的上古法阵,玄武神君也看不太明白。他向浮生招手,浮生怯怯地摇了摇头,退后了两步。
玄武神君以为浮生怕他又要用缚仙索,无奈地走过去,把项圈戴在浮生的脖子上,训斥道:“你是猪脑子吗?他骗你你就给他,这上面有认主的法阵,若不是你自己摘下来,任谁也无法得到。”
浮生被玄武神君圈在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有种淡淡的冷冽的清爽,突然很是依恋这个怀抱,她的双手情不自禁地紧紧环着玄武神君的腰,把头靠在玄武神君的怀里,贪婪地享受在他怀里安宁的感觉。浮生想,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不,不能告诉玄武神君关于她的身世。那一切都那么遥远,那些恩怨那样复杂,她没有能力承担,她要像从前一样,就像她什么都不知道时那样,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不要为父辈留下的恩怨愧悔,也不会为父母复仇,她相信她的父母也一定是这样想的,他们只愿她快乐。
玄武神君见浮生如此安静,仿佛变了个人,只以为她吃了许多苦,挨了许多教训,长大了些,懂事了些。浮生把他抱得这样紧,让他心头竟生出些难言的甜蜜来。他把浮生轻轻拢在怀里,像哄娃娃一样拍着浮生的后背,亲了亲浮生乱糟糟的头发。
这个亲吻,让拥抱的两个人同时一僵。
玄武神君暗自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吻了吻浮生的头发,好像这个吻一直就在他心中,那样天然地为浮生而存在着。
浮生眼睛亮亮地抬起头,嘴角微扬,话本子上说,只有相爱的人才会亲吻,玄武神君是爱上自己了吗?原来,爱情的滋味是这样,甜甜的,羞羞的,很开心,还有一点点热乎乎的样子。
玄武神君咳了咳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忽地想到这几天为浮生失踪的事而焦虑万分,气势严厉地训斥道:“你这样不懂事,才会吃这样的苦,这真是个顶好的教训。”
浮生还没从甜蜜中清醒过来,便听玄武神君劈头盖脸地训斥自己,立刻从玄武神君的怀里挣脱出来,叉起腰正要反驳,可突然想起自己打不过他,前些时日还刚刚烤了一下他,有些理亏,气焰顿时灭了,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
玄武神君见她出奇地没有强词夺理,知她这几日在这里受了不少苦,懂得了些隐忍,既为她懂事感到一丝喜悦,又心痛她所吃的苦,一时竟叹了气,掏出个帕子为浮生擦了擦脸,捋捋发丝,轻声说道:“咱们回家。”
“嗯。”浮生点点头,难得没有和玄武神君唱反调,玄武神君心神一松,若是浮生又闹起脾气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不,不行。”浮生挣脱玄武神君的手,向那棵黑色的树下跑去,云月还在那里。
玄武神君以为浮生又要耍脾气,结果看到她在那里费劲地扒着一个黑色的人蛹,他走上去,化出一股白光,裹在那人蛹上,那些细须纷纷扭动起来,放开了云月。
浮生接住云月,伏在云月胸前听听云月的心跳,平稳有力,似乎恢复了不少。
玄武神君从浮生手中接过云月,为云月探了下脉,眼神严厉地盯着浮生看了一眼,浮生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敢出声,以为自己给云月渡了太多的仙泽使云月受了重伤难以治愈,一时心中自责得不得了。
玄武神君指尖凝出几点白光,落在云月身体上,云月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盯着玄武神君的眼闪出异样的光彩。浮生见云月醒来,高兴地叫道:“太好了,云月,你醒了!太好了。”
云月这才回过神看到旁边的浮生,她对着浮生微微一笑,道:“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是啊是啊!”浮生连连点头,看到云月没有事,她的心才没有那么内疚。
“走吧。”玄武神君简单地命令道。浮生扶着云月站起来。
“闭上眼,不然一会你会很不舒服,这里是无尽之地,离开要很费周章。”玄武神君解释道。
浮生听话地拉起云月的手,闭上眼,她的另一只手被玄武神君拉着,只觉得一阵窒息和挤压的感觉,浮生有些头昏恶心,十分的难受,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种不适感减轻了不少。
过一会,窒息感消失了,玄武神君道:“睁开眼睛吧。”
浮生睁开眼,发现他们此时站在秋风原上,夜色正浓,华月高照。
浮生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仰起小脸感受着风吹拂过的轻柔,从来没有发现,被风吹着竟是如此舒坦惬意。玄武神君看到浮生这开心的样子,连日的焦虑消失不见,嘴角亦轻扬,牵着浮生的手紧了紧,他此生怕是无法再放开这只手,也无法再放下这手的主人。
三人沐浴着恬淡的月光漫步在秋风原上,流萤在草尖上飞舞,偶尔传来几声蛐蛐的鸣叫。浮生叽叽喳喳地向玄武讲述她几乎落入蛇口的悲催遭遇,云月跟在旁边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瞟着玄武神君,玄武神君全未注意到,他眼里只有浮生一个人。
夜空中闪过几道流光,云月向空中摆手,大喊:“师兄,我是云月,在这里。”云月的指尖弹了一串莹粉的光花飞上夜空,原本已经飞过去的几道流光又折返回来,落在三人的面前,为首的是云海岚。
云海岚见浮生和云月和一个陌生人站在一起,二话不说,快如疾风一般一剑刺向玄武神君,引得浮生和云月尖叫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