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青螺下。”
李云生把宣纸的正面放在窗户前的日光下,望着玉虚子留在面壁石上那篇杂乱的文章,从纸背看去那一行龙文写着的正是这几个字。
“青螺……应该是秋水的青螺山吧?”
秋水境内就有一座青螺山,不过离白云观有些远,不用神行符,正常行走大约要一日的光景。
“埋骨……青螺下,玉虚子前辈难道真的已经…”
想到这里,李云生心下不由得泛起了一阵落寞。
在他心里,玉虚子是个极其了不起的前辈高人,他行事不拘于教条,对天道敬而不畏,更能假天道为己用,还有对于方术、道法入木三分的见解,都让他打心底里佩服。
但就是这样的人,也逃不过天命的桎梏。
他看了看手上的蓍草手环,那上面朱红色的小斑点,异常的刺眼。
屋子里火炉上的薪柴燃尽,李云生重新往里面添了一些,炉子上瓦罐里炖着的汤又开始咕隆咕隆的叫了起来。
正午刚过,天色就暗了下来,一如李云生此时的心绪。
“又要下雪了。”
他喃喃自语道,说着将身子往棉袄里缩了缩。
从一夜城回来后,李云生跟往日没有什么变化,照样的每日练拳修习,那一日借着那神秘人的真元,一剑斩了三名鬼差的事情,他自然也没有忘记,但也没有多想,仙府那些流言他也听李阑说过些,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事迹,其实让李云生觉得有些讽刺。
因为那日,他就在那里,并没有逃也没有躲,只不过真元耗尽倒在了地上,讽刺的是凶手就在他们面前,但根本没有人想过杀了那三名鬼差的是他,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的人会一剑杀了三名鬼差?大概鬼都不会信吧。
他不清楚那日自己到底到了个什么境界,但非常清楚那并不是自己的东西,所以时常告诫自己,借来的终归是借来的,不属于你李云生。
但即便是这样,他这几日晚上,还是时常梦到那一剑,每次梦到仍旧会激动雀跃,梦醒时又是怅然若失。
去一夜城实实在在的收获,除了桑家的六万多枚金币,应该就是那本《太玄镇魂经》了。
这《太玄镇魂经》虽然并没有李云生想象中那么玄妙,但却足够让李云生受用无穷。
他目前虽然每日吟诵一遍《太玄镇魂经》就觉得力不从心,但吟诵一遍后,往日画一张一级风来符就神魂就有些疲软的他,现在每日居然能够完整的画完两张。
这让他大喜过望,这说明只要他《太玄镇魂经》越来越熟练,自己神魂恢复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在无根仙脉问题没解决之前,自己终于可以慢慢的学习制符了。
无根仙脉的事情,因为这个冬天的原因已经被拖了许久,但就算李云生着急也没用,这秋水森寒入骨的冬天,把整个秋水的灵脉都冻住了,就算是日常的修炼都成问题,更何况想要借此冲破无根仙脉的壁垒?
李云生问过桑小满,她们在秋水冬日是如何修炼的,桑小满的回答是丹药跟仙粮。
丹药是一条路子,但太贵了,仙粮转化成真元的速度太慢,还不及李云生流逝的,所以不行。
想着自己手里的六万金,李云生在想是不是要去百草堂买些纳灵丹,等这冬天一过跟白云酿一起服下,再用画龙诀试一试能否填满自己那无底洞一般的丹田。
“砰、砰、砰!”
一支木鸟落到了李云生的窗户边拼命的啄着他窗户上的玻璃。
他把窗户打开一个缝,窗呼啸的寒风立时涌了进来,冷得李云生一哆嗦,然后赶紧把那只木鸟抓了进来。
“留声符?”
只见那木鸟腿上绑着一张留声符,李云生疑惑的拿了下来,把符纸满满展开。
“老六,今晚大雪,你帮我去一趟青螺山,给山上守山的王老头跟他养的那些灵兽送些粮食,不然大雪封山他们非得饿死在里面不可,粮食已经分好装在粮仓的乾坤袋里了,帘儿发烧了,我脱不开身,其他几个师兄都有事,只能拜托你了。”
是大师兄的声音,听的青螺山李云生愣了一下,暗道怎么这么巧,自己这几天正好满脑子都是青螺山。再听大师兄说帘儿发烧了,心头不由得一紧,帘儿就是大师兄刚出生的小女儿的小名。
他拿手指在留声符上一划道:“好,我就去粮仓拿粮食,今天就送过去,大师兄你好好照顾帘儿。”
然后便将留声符重新贴回木鸟腿上,放了出去。
可就在这时候,又有一只木鸟飞了进来。
“老六,忘了一件事情,朱雀阁也会派一名弟子跟你一起去,那一路有不少凶兽,需要个人护你过去,你先去朱雀阁后山疏影园找他!”
又是一张留声符,还是大师兄的声音。
李云生没想太多,很平常的回了一句,然后拿起斗笠跟厚厚的风衣,再把一些吃喝的干粮放进乾坤袋里,就一头钻进了屋外冷冽的寒风中。
青螺山因为山水风景秀丽,人迹罕至,秋水的灵兽格外喜欢往那里跑,所以秋水门干脆就把一些灵兽养在了山上,久而久之整个青螺山都被这些灵兽占据了,那王老头就是青螺山这些灵兽的看守。
朱雀阁离白云观倒不算远,李云生在脚上粘了两张观里给的神行符,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来到朱雀阁后山疏影园的门口,李云生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冷得嘴里发出嘶嘶声牙齿都在打颤,他搓了搓手等一阵寒意散了,才伸手去敲那疏影园有些破旧漆迹斑驳后门。
“砰、砰、砰…”
敲了三声,没人应。
李云生搓了搓手,朝手上哈了口热气,这才准备再去敲一次。
这时却听见“吱吱”一声,木门打开了,门头的积雪落了一地。
“你是?”
一张清丽无匹的脸从门后探了出来。
李云生也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这张脸太过惊艳,而是这人的声音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是白云观的李云生,请问是哪位跟我一起去青螺山。”
没有迟疑太久,李云生自报家门道。
“是我。”
那女子声音不冷不热,甚至李云生能从中听到一丝厌恶。
“那就好,不用我再去找人,师姐怎么称呼?”
对女子的语气,李云生并没有太在意。
一听李云生这么问,那女子更是秀眉紧蹙,在心里冷声道:“故意装作不认识我,然后再来套近乎吗?”
“牧凝霜。”
女子虽然心里不快,但还是不冷不热的答道,说着就从园门中走了出来。
“你就是牧凝霜?!”
李云生有些吃惊地说道。
“走吧,天色不早了!”
而李云生这般惊讶的表情,看在牧凝霜眼里越发地觉得是做作,瞬间对这眼前的少年充满了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