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五章 文鳐鱼神石(上卷终)(1 / 1)松本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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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枚文鳐鱼神石!是那枚霖铃曾经栖身的神石!霖铃消失后,寒光仍然每天戴着它,此刻因为寒光的动作,这枚玉石就狠狠地印在毕厌的尾巴上,毕厌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种剜心割肉一般的痛意让他没有办法去冷静下来,不停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

寒光来不及细想它的威力到底如何,是不是可以打破如今的困境,见它吃痛蜷缩到一旁还在发愣,寒光不等它反应过来,便立刻爬到毕厌的旁边。毕厌在尾部仍未减弱半分的剧痛中突然感到了威胁,急忙用妖力将寒光和自己隔开,而寒光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连忙聚起她微弱的力气,将那枚神石手链拆下来,握在手里当做武器向它逼过去,。

石还没有靠近毕厌的皮发,它就又是一声嘶吼,看来神石对他来说却是如同毒药、烈火一般。见状,李寒光霎时明白了,这块神石是她和任瀛最后的机会,任瀛刚刚摔得如此厉害,如今爬动都很困难,只有靠自己了,她想到这里就又顶着神石的威力冲着它一点点爬去。

它极害怕这个东西,毕厌看了一眼那块破石头,他前段时间跟踪李寒光的时候确实有留意到这块石头,形状奇异,不像一般的寻常物件,稍微靠近些还能闻到些奇怪的味道。不过他并没有太过上心,毕竟李寒光身上就是一个凡人的气息,偶尔掺杂着几个鬼魂的味道。

但此刻它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正在溃烂的不是普通的伤口,毕竟他如今属于吴清平的魂体的一部分,凡世间哪有什么东西能够伤他半分,更何况此刻那枚玉石上面突然有了神族仙力和哪朝皇帝的恶心味道。

他没来没有见识过这类东西,平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白色石头此刻去细看,竟然全是浅蓝色的光芒。他大惊,他隐约记得只有神器才会有蓝色的光芒,虽然这还是非常浅的蓝,但这抹蓝光竟也能让他吃如此的苦头,此刻在它面前也有一种仿佛天性之中就带着的那种畏惧和臣服之意。

它尾巴上的几处疼痛也仍然在持续着,甚至好像在越变越严重,看起来那伤口好像是在一圈圈溃烂,里面的血和妖力正在往外冒,发出噗噗的声音。它顾不得什么了,如果现在不将这个女子抹杀掉,今天在这里消失的人或许就不是它原本的计划了。

他不再去管那边的忍着剧痛匍匐向前的任瀛,而是咬牙切齿地聚起一道妖力之剑,对准那个拿着文鳐鱼神石正在毕竟的女子,一下子狠狠地贯穿了寒光的左侧胸膛。

那蓝紫色的妖光散去的时候,寒光的衣服上慢慢地有一朵朵的暗红色花朵在她的白衣上绽开,像是玫瑰、又想大丽花、大瓣大瓣的花瓣又有些像木棉,只是这些花瓣越开越大,花朵越开越密,寒光还没有倒下去的时候就已经布满了寒光的整个上身。

眼见此景的任瀛本来只能抱着伤腿往这边慢慢地爬着,却睁着眼兀地愣在那里,他就在不远的地方看见寒光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一直没有再起来,一直也没有什么动作。他似乎一下子忘记了断腿,红着眼握着拳向寒光身边冲过去。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喉咙里吐出的都是些零零落落的字词,嘴里全是正在往外冒的猩红的血,手里托着那枚白鱼,用力的将它往任瀛手上凑。

“不行,不行,不要死不要死,你先等着,我马上带你出去,你给我清醒着,我马上带你出去!医院不远的,我带你出去……”任瀛赤红的眼睛落下大颗大颗的热泪,打在寒光的脸上,她觉得有些痒也有些疼,这种细碎的感觉反倒比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来得清晰。她想她一定是快要死了,不然背上、心口为什么会突然一点也不疼了。

她好像又闻到了任瀛身上那种温暖、清雅的熟悉味道,和他在一起后,这种味道几乎都闻不到了,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因为自己也沾染上了那种味道。此刻那种茶叶味道突然让她的鼻腔变得敏感,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第一次见到他的湖边,她发着呆,听霖铃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突然闻到身后的陌生人的味道,总觉得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四肢都变得冰冷,呼出去的气都在结霜然后重新降落在自己身上,那些掉下来的眼泪也有的滚烫、有的冰凉,她不喜欢任瀛的哭相,怪丑、怪狰狞的,全然不像他平时寡冷的模样。她微微地摇了摇头,想告诉任瀛别哭了,却仍然一点声音都挤不出来。

她由任瀛抱着,往他记得那个有入口的地方移动。她多想告诉他,没用的,自己能感觉到——她在下沉、她的知觉在慢慢地消散、她变得很累很累。

她的眼睛一直在眨着,越眨越慢、越眨越久,突然她再一次睁开眼时,发现摇摇晃晃的视野里出现了毕厌丑陋狰狞的样子,它游立在前方,眼中是盛极的杀意,它的背后已经充斥着如雷霆似闪电一般的妖力。

她一点都不犹豫,失去的力气和精神好像突然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将手中的神石轻轻一抛,便精准而利落地打在毕厌的额上——她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任瀛曾经说过的那句“狞兽的命门都在额间,击之能比其他部位威力大得多”。

然后,她那最后的力气和意识便如同融化的雪花和纷飞的灰烬,消逝不见了。那句最后轻轻的“再见”也消散在空中。也不知道在狂风之中有没有传到那个该听的人的耳朵里。

毕厌那方,随着文鳐鱼神石贴上他的额头,一圈浅蓝色的光芒闪过,它额头上的皮毛开始迅速溃烂、凋落、熔化,它伸出翅膀去抓那块可恶的石头,可是却连那只翅膀也开始溃烂,伏在地上痛苦地哀嚎,只是那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直至化作一摊黑水后消逝不见。

那文鳐鱼神石也掉落在在其中,好像又变成了一颗普通的石头,不再闪着从前的青绿光辉、也不再闪刚刚的蓝光。

是什么在这片鬼蜮崩落?是树、是草、是远处的墓碑和山川。

是什么在这片漆黑的天空闪耀?是星月、是花火、是人们的喧闹之声。

是什么在一直往身后倒退?是这块兽域——毕厌族的最后一块圣地也终于因为领主的去世而消失。

这些任瀛都看不见了,他只看得见怀里的那个女子满脸血污,悄然沉睡的样子。

是啊,她真的很像是睡着了。

他记得,她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大半部分时候总是在睡觉,睡得很安稳的样子。她的睡相一向很好,就像现在那样,眼睛和嘴巴都闭得紧紧的,小巧挺翘的鼻子偶尔会皱起来,每当那个时候她的两条好看的眉毛也会挤在一起——是在做些不好的梦。

他静静地看她,等她皱眉,等她挤挤鼻子,然后他就会迅速地叫醒她,然后告诉她,一切都是她的梦而已,不要害怕,我们要回家了。

可是这个女子好像睡得太安稳了,连呼吸都太过沉寂、冰冷了,任瀛也一下子分不清是自己在做梦还是她。

他看了好久好久,寒光也“睡”了好久好久。

直到他突然发现,怀里这个冰冷的女子突然在慢慢地凋零,模糊……

呆滞的男子这才突然醒悟过来,寒光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轻,从长发到指尖看起来都有些虚幻,好像她的身体从哪里开始消散了一般。

她的躯体一点点的被风吹散、被光蚕食,任瀛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手上的寒光就已经完完全全消失了,一缕头发都没有留下,她的香气也消散不见。

他感觉到手中的空荡、冰冷的触感,恍惚之间终于知道这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天好像在变亮,云层慢慢消散开,有什么东西在靖光庙街慢慢地消失,李寒光的房间中,她的衣服、书本、她种的花全部在清晨的日光中消失不见。

还有三分钟王姨的闹钟就要响了,她的梦却还没有醒。梦中有个女子高挑纤细的陌生身影在黑夜之中慢慢消失,她没有来由的就觉得难过,在梦中也掉下了眼泪。

任瀛握着拳像是被梦魇着了,他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女子,他记不清楚她的名字,也记不清她的脸庞,只是在胸腔中有个清冷的位置有些刺痛。一个小时后,他便忘记了那个做过梦的夜晚,仍旧过着他拄着拐杖,普通的瘸子的生活——他的腿是从小时候就一直这样的,母亲也记不清是从哪里摔下来的了,总之十分严重,腿骨当时直接就裂开了,虽然可以正常走路,但他的拐杖仍从不离手。

他今年将在表叔家再玩一段时间,就会重新回到他的大学,担任古籍专业的副教授,未来也许会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结婚后生两三个小孩子,偶尔放假了也许又会回到珲春堂抚慰王姨李叔的孤寂的生活,他们从女儿去东欧定居以后,就一直只有两个人住,虽然忙忙碌碌的,但也还算是充实。人世间也再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失忆女人李寒光,也没有听说这个世界上有能看见鬼魂的人……

靖光庙街仍然还是那个靖光庙街,只是那座原本坍塌了的靖光神庙不知道是从哪一天起,好像突然回到从古时候的那个画栋云飞、苍松翠柏、肃穆大气的样子,前去祭拜的人就逐渐仍然络绎不绝,庙里也香火不断。

罗安市的郊外,一双色如葱白、骨节修长的手从那滩肮脏的黑水中将那枚白鱼捡了起来,黑水瞬时化作乌有,永世不得归还世间。

樊火赶到这里的时候,兽域已经分崩离析了,寒光已经不在,他收起那枚文鳐鱼神石,看了一眼那滩黑水留下的印记,冷哼一声便又翩然离去。

那昏睡在一旁的吴清平在睡梦中睁开眼,一下子发现自己出现在地狱的未名路的尽头,若不是那黑衣女子的冷哼声,他都要以为他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千年的怪梦了,他的身后,岐花花海幽幽的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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