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能看出晚辈的前世之身？”

秦慕凡不信，所以他直接就问了。要是老头儿敢胡说八道，他就敢……扭头离开。

憋屈啊！手无缚鸡之力，人家一个被炼魂三万多年的老妖怪吹口仙气儿都能弄死他。

幸好，虬祖摇了摇头：“天机混淆，即便大罗也很难一窥过去未来全貌。再者，你的前世之身为何，并不重要。

毕竟，无法修行的你就如那案板上的鱼肉，每一世都只能任人宰割，寿数恐怕都不会太长，数万年光景过去，转生必已不在百次之下。

而真正重要的，是你的根源。”

秦慕凡听明白了，老头儿所说的前世，指的并不是他的地球土著灵魂，而是一身的气运。

也就是说，自天罚以来，他身上的气运便开始了转世之旅。每一世不管是人是魔，是妖是兽，都是气运之子，只不过这一世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搀合进来一个不属于这里的灵魂。

“为什么？”他又问道，“既然气运衰败是天道对三族的惩罚，为什么还会让气运以转世的方式存在呢？”

“那是因为气运的转世与天道完全无关。”

“什么？”秦慕凡大吃一惊，“您是说……天地气运的运转，是独立于天道管辖之外的？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虬祖目中流露出看蝼蚁蜉蝣一般的光芒，“小小人族，只知天道，不知大道，还妄称修道，当真可悲可怜！”

“想那盘古开天辟地之前，便已经有生灵存在于混沌之中，那时天道还未诞生，混沌之灵们所依的便是大道。所谓大道三千，天道不过是其中一道罢了。”

天道之外还有大道！混沌之中有生灵！

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了秦慕凡的认知，但不知为何，虬祖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却犹如晨钟一般，嗡嗡作响，似乎有什么出现了，却虚无缥缈，看不见，窥不破，更触不到。

越是触不到，他就越想看清那是什么，没一会儿便搞得自己意识一片混乱，宛如漂浮在虚无之中，正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向深处飞去。

“呔！”虬祖突然一声厉喝，“醒来！”

秦慕凡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呼吸急促，心脏跳动的仿佛要冲破胸腔，意识深处更是像被针扎一样，头痛欲裂。

锦鲤已经化成磨盘大小，撑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老爷，你怎么啦？”

惶急的声音在心底响起，秦慕凡挤出一个笑容，摸着它的头顶说：“没事，刚刚思绪纷繁，有点岔气，已经好了，不用担心……诶？刚刚你是不是喊我老爷了？”

“我没有！不可能！你乱说！”锦鲤否认三连，又变成原来的巴掌大小，游去了他身后。

“傲娇的小鱼。”秦慕凡摇摇头，顺势坐倒，抱拳道：“多谢前辈棒喝！”

虬祖点头：“你如今神魂已不足本源半成之数，贸然强求感悟只会令你心魔丛生，犹如稚童舞剑，飞蛾赴烛，轻则灵智受损，重则身死道消，懂吗？”

“啊？晚辈胸无缕气，不通玄门，也会有心魔？”

“你天生身负莫大气运，老夫只是稍加点拨便有所心动，又何须练气通玄？”

秦慕凡听得眼里直冒蚊香圈：“那个……前辈，能麻烦您说人……说简单点儿吗？”

虬祖微微一叹，样子让秦慕凡想起了前世的中学老师。

那时候他经常会面对这种表情，无奈中夹杂着对弱智的怜悯。

“成仙之前的修行境界，你可了解？”虬祖问。

“弟子知道。”秦慕凡点头，“生灵入道先练气，让身体经由天地灵气冲刷，引导五脏六腑自生气感，待圆满后，方可拓展经脉丹田，洗髓筑基。

当筑基有成，灵气于体内凝练，浓缩成丹，谓之结丹，便是金丹境。

再之后，金丹圆满，化生成胎，名为元婴。元婴有感，精魂相连，蔓蔓日茂，婴神一体，是为化神。

到了这个阶段，再往后的炼虚和大乘两境，晚辈惭愧，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请前辈见谅。”

“可以了。”虬祖欣慰的点点头，“你没有灵根，无法入道，对修行能理解到这个地步，足见平日里并没有自暴自弃。

至于为何你对前五境了解甚深，却对后两境一头雾水，原因很简单。

修行分两个阶段：前者为修，后者为悟。

你所明白的前五境就在‘修’的范畴，修的是前人总结之道；后两境便是‘悟’，悟的是自身之道。

修士只有真正领悟并掌握了自身的独特之道，才有资格让天道生出感应，降下天劫考验。

而你不能修行，神魂肉体都没有经过凝练，若是强行入道，便如那顽铁还未煅烧就拿去铸剑，非但无法成材，还会落个身魂俱损的下场。”

秦慕凡皱眉苦思，良久终于有了一份明悟：“照前辈的意思，炼虚之前的那五境，其实就相当于借助前人经验进行的一次大筑基，进入炼虚境才算真真正正的修仙之道。”

“善！”虬祖满意的笑：“所以你要谨记，在寻回至少一成本源之前，万不可再行悟道之事。”

“晚辈记住了！”秦慕凡恭敬施礼，“敢问前辈，晚辈的本源是什么？又该如何去寻？”

“这就要说回天道为何会降罪于人族了。”

呃……这算是把话题又绕回去了？秦慕凡心中苦笑，表面洗耳恭听。

虬祖道：“当年我妖族惜败于人族之时，天地已经到了随时都会倾覆的边缘，你们人族仅剩的几位大罗和金仙为了弥补自己所犯下的罪孽，竟然砍下了上古玄龟的四肢去撑天，实在是胆大愚蠢至极！

那玄龟诞生于混沌之初，是三千大道中的一道化身，不知已活过了多少个元会，纵是盘古开天时都不曾伤过它一分一毫，却不料最终死于区区蝼蚁之手，真是可惜，可叹！”

秦慕凡傻了眼，感情是因为这个。

同为大道所孕育，兄弟被人给砍了，天道肯定得撸袖子上啊！

这……这特么不就是自作孽么？

不过话说回来，天道为啥降罪知道了，那气运又是咋回事，不是说天道管不了这东西……

想到这里，秦慕凡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那玄龟所代表的道，就是气运之道！”

虬祖脸上浮现出赞赏之色：“小娃娃的悟性果然不俗！

没错，玄龟正是功德气运之化身，乃宇宙中至仁至悲的存在。盘古开天身死化为世间万物，他怜悯万千生灵筚路蓝缕的艰辛，不忍离去。也正是因为有他镇压气运，这世界才得以彻底摆脱混沌之气的侵扰，安然至今。”

秦慕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砍玄龟四肢以撑天的故事在史书典籍中是被当作宏伟功绩来歌颂的，所以虬祖所言肯定不假。

然而，世界毁于三族之手，玄龟何辜？更何况人家还扮演着守护神的角色。

当真可惜，可叹！

“那玄龟生于混沌，又是大道化身，境界肯定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区区几个大罗和金仙是怎么杀死它的？”

“老夫刚刚说过，玄龟至仁至悲。虽然它一个弹指便可让这方世界灰飞烟灭，但在面对它所守护的生灵所举起的屠刀时，选择的却是闭眼，散去护身道甲，心甘情愿牺牲自己，挽救这个世界。

由此可见，人族是多么的冷血无情，卑鄙无耻！”

秦慕凡心神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心酸、愤慨、无奈、感动，不一而足，最后通通化为一股浓浓的悲悯之意。

至于虬祖最后那句明显属于泄愤的私货，直接被过滤掉了。

如此说来，玄龟对人族非但没有丝毫的恨意，反而在死后还留下了自己所负的功德气运，专门绕过天道的怒火，以转世为生灵、或者依附于法宝的形式存在，继续守护着这个它所深爱的世界。

这是何等的伟大……诶？等一下，玄龟就是一切气运的本源，那岂不说明老子就是玄龟转世？

虬祖老儿，咱们前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咋骂人呢？

你才是王八，你们全家都是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