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两年前,秦慕凡被带进山的纪念日,白望舒邀他去留月峰庆祝,多喝了点酒,当晚就没回山谷,睡在了自己从小长大的房间。
半夜被尿憋醒,想起床却发现动不了,身体被什么东西缠住,还软绵绵的,扭头一瞅,吓得差点儿直接尿出来。
只见七师姐就躺在他怀里,衣衫不整,浑身的酒气,像条八爪鱼似的,将他抱得死死的。
他这才后知后觉:七师姐……好像压根儿就没把他当作孩子或者弟弟看待过。
当这个结论一出来,以前许许多多当时觉得奇怪的事情,瞬间都变得再正常不过。
比如白望舒几乎每次见面都会聊起的“道侣”话题。
他原本以为这就像俗世的女性亲属关心家里男丁婚姻大事一样,就是有点不对劲,因为白望舒总有事没事儿就推销她的贴身童儿,好像除了寒酥就没人配得上他一样,莫名其妙。
现在看来,她哪里是在推销童儿?分明就是在拿寒酥作伐,明里暗里的表示希望他不要忘记彼此之间曾经的朝夕相处。
这恐怕是她那样性格的女子所能做到的极致了,可谓用心良苦,奈何秦慕凡当了回钢铁直男,始终把彼此的关系限定在亲情范畴,愣是一无所觉。
如今,许是因为那晚的酒后大胆,虽然啥事儿也没干,但白望舒的行事风格却一日比一日明显。
比如今天,她一大早就跑来,说天气不错,要去湖上泛舟,还特意把寒酥给丢在湖边,坚持就他们俩。
秦慕凡抬头看看已经下了几天的连绵阴雨,欲哭无泪。
这算哪门子的天气不错?
也对,男女约会,就算是下刀子,都可以解释为是老天爷帮忙准备生活用品。
扭脸看看七师姐,眉儿弯弯,双眸如水;朱唇小小,肤若凝脂。安静烹茶的样子搭配上烟云细雨,美得像一幅画,连将鬓角发丝别到耳后的动作都那么撩人心弦。
上瞅下瞅,怎么瞅都是一个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大美女。平心而论,人家看上他,绝对是他的福气,可是……
这感觉就像是父母突然说你姐姐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其实是你的童养媳一样。
超别扭的啊!
发现秦慕凡在看自己,白望舒俏脸微红,柔声问:“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秦慕凡摇头,沉默片刻,道:“师姐,你觉得南从雪和苏衔蝉那俩丫头怎么样?”
白望舒一怔,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斟酌着回答:“若论资质,她们都是极其优秀的弟子,只要道心坚定,未来可期。”
“我问的不是这个。”秦慕凡做出不好意思的模样,支支吾吾道:“我是说……如果要在她们中间挑选一位做道侣,师姐你觉得谁更合适一点?”
白望舒脸色瞬间煞白,忙低下头装作整理茶具。“你……你这孩子又胡说八道,她们都是晚辈,你做师叔的,怎可如此妄为?”
“为什么不能?”秦慕凡无所谓的耸肩,“宗门律条里又没有严禁师叔与师侄结为道侣。”
“没有严禁不代表就一定可以,事涉道德伦理,怎能儿戏?你还要不要名声啦!”不只是气的还是急的,白望舒眼眶泛起了红,里面满满的都是难过。
秦慕凡有点心疼,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师姐你太危言耸听了。这几年,门内对我眉来眼去的女弟子还少吗?
什么道德伦理,不过是人吃饱了撑的弄出来的枷锁,我与雪儿和蝉蝉两人,既无血缘关系,又没有师徒名分,怎么就不可以?”
“你……”白望舒浑身颤抖,似乎想要发怒,表现出来的却只有心痛和悲伤。终于一滴泪滑落脸颊,她摇摇头起身,丢下一句“你太让我失望了”,就纵身跃起,头也不回的飞向了留月峰。
“对不起啊师姐,长痛不如短痛,等你想开了,师弟再去给你磕头赔罪。”
心中一声叹息,秦慕凡重新躺倒,却冷不丁有怯怯的声音从怀里传出。
“原来……主人您不喜欢白仙子呀!”
秦慕凡眉头一蹙,掏出摄魂珠,玉姬的魂魄便如烟一般飘荡出来。
“这里面有你什么事儿?”
玉姬犹豫片刻,盈盈下拜:“奴婢要先向主人告罪,求主人宽恕。”
秦慕凡眉头皱得更紧了:“先说你罪在了哪儿,我再决定要不要宽恕。”
“主人还记得十年前,奴婢想要魅惑您却被白仙子撞破的事情吗?当时奴婢心中恼怒,便……”
“你的那滴血!”秦慕凡想起这个,噌的一下坐起来,声色俱厉:“你是说,我师姐变成如今这副样子,是因为你的那滴毒血?”
玉姬吓得魂魄都稀薄了几分,跪下道:“主人息怒,您听我说。我们鬼车一族的血液虽然有毒,但具体毒性如何,完全取决于儿时都吃些什么样的毒物,以及所养蛊虫的类型。
奴婢幼时是在一座开满多情花的山上长大的。多情花其实并不算毒草,只是能激发吞服者的情欲,令其极易对心仪者动情罢了。
当时奴婢心中有气,便对她下了毒,目的不过是想让她出个丑,小小的惩戒报复一下,绝对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请主人明鉴。”
秦慕凡脸黑的像锅底一样。他在八师兄那里见过多情花,因为此物可以催动情欲的特性,许多具有激发灵气、促进潜力的丹药中都有它的成分在。
说白了,它就像天然的超级肾上腺素一样,与其说是毒草,药草倒更合适一些。
但是,恰恰因为它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毒,那晚白望舒身上的辟邪珠才没有发挥作用,而他又因为辟邪珠的存在放松了警惕,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直到今天玉姬主动提起。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玉姬低下头,“因为白仙子心仪的人恰好就是主人,奴婢以为这是好事,还傻乎乎的说出来触您霉头干嘛?”
“你……”秦慕凡气笑了,很想一把捏碎掌中的摄魂珠,但那样一来,玉姬的魂魄也会烟消云散,惩罚太重了,何况他正打算把玉姬送出去给自己的替身用。
“你的毒血可有解药?”
“有的,奴婢给您的那瓶解毒丸就能解,只是……”玉姬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
“只是,您觉得解药会有用吗?”
秦慕凡一呆,无言以对。
白望舒原本就喜欢他,玉姬血毒所起的作用仅仅是让她胆子大了一点,现在就算把毒解了,不说恢复原样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恢复了又如何?不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