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榕树下,两人聊了大概十分钟当年,五分钟现在和三分钟将来,最后踩灭第三根烟头时,李建国和张伍深已经开始交换联系方式了。
李一鸣也不知道经过这么一番交流之后,这些衣服是不是比直接去店里买更便宜,但父亲显然心里应该有数。
买衣服的事,居然是最后才做的。
“一鸣,来比一下,看看喜欢哪几件,张叔送你。”张叔叔热情地挑拣着满包的衣服,拿出一件,“试下,这件好看......”
“别别,你这养家过日子,这么见人就送可不行!”李建国笑着摇头。
“不差这点。”张伍深摇摇头,“你看这孩子衣服旧的。”
李建国瞬间尴尬。
张伍深笑笑,把衣服一放:“一鸣你自己挑两套,就送你了。你爸要买我再收钱。”
李建国也没再客气,示意李一鸣:“既然是你张叔心意,你就挑一套吧。”
“两套。”张伍深接口说道,“挑两套,总得有身换的。”
李建国笑了笑没再客气,又摸出中华烟,两人一人一支又抽了起来。
在李一鸣试比着衣服的时候,李建国问起了张伍深外汇券的事。
然后从外汇券又跳到了外币上,然后最后问到了黄金的收购价格。
“老人留了一个小玩意,想卖了。”李建国手指比划了一下,“我有几个兄弟日子有点困难,那玩意留着又没用,换点钱。”
“那去银行肯定不合算的。”张伍深叼着烟想了想,“前两天还有人跟我说起这事。”
“怎么说?”
“听说国家规定是48块一克,银行收只按28块8收,你说合不合算?”
什么?李一鸣的头猛然抬起。
“差这么多......”李建国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儿子,对了一眼,又重重叹了口气,“我以前还听人说是85呢。”
他昨天听儿子说起黄金的事之后,就小小地跟人打听了一下,没细问,但也已经知道没有什么八十五那么高的价,低很多。
但昨天看儿子激情满满写那些资料时,他一点都不想打击儿子的积极性,现在嘛,数字很重要,一定要让儿子知道这一点。
因为他已经发现儿子身上左倾冒险主义的苗头势头太猛,必须得及时指出来,为国为民当然没错,但也要讲个方式方法,主席还写过论持久战不是么......
当年要不是冲出重围四渡赤水,到不了陕北建立根据地,现在还有新中国么?
李建国也不知道自己这满怀深意的眼神信号被儿子接收到了没有,因为这边他还得跟张伍深对话。
“哪有那个价,私下里收都没有。”张伍深摇摇头。
看看李建国有些好奇,他接着解释:“48块这个好像是跟美国那个美元算过来的。我也是听人说的,美元换我们人民币是一块换三块钱不到,私下里可能能换到四块五块。你说的八十五......也许是有人觉得把这钱算成美元,再私底下换人民币能有八十多,但那得有多大本事,现在谁换得到美元......”
李建国很随意地和儿子对了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看吧,数字不对。”
李一鸣早就把耳朵竖得直直了,又是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书里说的和现实数字差了这么多,怎么这些写手编故事这么随意啊!
他们就从来不考虑自己写的东西对...对前人的影响么?过分!
等下,好像还有更要紧的,银行收购价怎么这么低?
“是啊,就是差这么多,有什么办法?谁让你非得去银行,老李你这点东西,我带你去个地方,有人会收,不过好像也得看成色。”
“行,老张,先一起吃个饭。”
“诶...先去帮你把这事办了,你带着那东西吧?”
“就是个小东西,当然带着。”李建国微微一笑,之前清洗那些金条时,他就已经记好了,肯定得拿一小块先试试水。
有一块拇指头大小的,手伸进包里就直接摸到,这些全都是分开包的。
“一鸣,挑好了么?”张伍深看向李一鸣,这孩子拿着衣服在发呆呢。
“来,我给你挑。老李,你也挑两套!”
李建国也不客气,给儿子挑了两套,自己挑了一套,然后塞给张伍深二十块钱。
张伍深硬是只收了十块,然后又拿了两件军绿色的汗衫给两人:“这个穿着舒服。”
“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一鸣,谢谢你张叔!”
李建国没再客气,把衣服收起来放进两人包里,之前寄了信之后,包空出来很多地方,现在又塞满了。
“那走。”张伍深也不客气,推开车骑上,头一扬。
李建国骑着车跟上,李一鸣满脸懵地抱着包坐在车后头,现在他连看风景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这就去卖黄金了?
父亲这效率,比自己高啊!
但我这一堆资料处理起来的效率好像有点低,效果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好。
…...
对于李一鸣来说,他并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处理这些黄金,按着刚才的说法,他脑子里的资料又出大错了。
根本不是书里说的八十五块一克,而是只有四十八块的官方价格,而银行回收更是只有28.8块。
如果他现在全卖给银行,他拿到的钱比想像的要少很多,三分之一,而且都是人民币。
这年头,他知道换外汇根本不可能,他是要去香江的,所以按理来说,应该直接把黄金带过去。
这么些金条,怎么带呢?
茫茫然直到车子停下,他才缓过神。
眼前这条街看上去很是破旧,但两边的店里更是堆满了旧货。
张伍深已经把车子停好了。
李一鸣赶紧抱着包下车。
李建国把车停好,一手拿过自己那个提包,大步跟着张伍深走进店里。
“老九,”张伍深敲着木头柜台叫人,“人呢?”
一个老头满脸不爽地从里屋出来:“老子正准备做饭呢!小伍,你这..这位?”
“我不是来吃饭的,”张伍深指了指李建国,“李建国,我朋友,这他儿子。他有块黄鱼。”
“看看。”老头一屁股坐到柜台后,拿起挂在胸前的老花镜戴上。
李建国拉开包,很随意地拿出那块黄澄澄的东西放在柜台上。
他刚把拉链拉好,张伍深一支烟已经发到了他的身前。
两人点着火。
“这不是黄鱼。”老头只看了一眼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