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儿子已经开始吃了,李建国稍微松了口气。
“这些...要五十块。荷包蛋一个就要三块五,我问过,说香江人吃的鸡蛋有很多是内地运过来的。”
李建国夹着荷包蛋咬了一口,有些感慨地摇摇头。
像往时一样,父子俩吃饭的时候肯定会聊几句家常,但最近这时间,聊家常的时候太少了,全改成了国家大事和国际大事,这样...很不好!
李建国偏过头看看门,关得好好的,儿子会知道谁在门外。
“嗯,这里很多食品是内地过来的,以前我们外汇可能就是靠这个。”李一鸣盯着那荷包蛋,然后也咬了一口,“应该不会卖得那么贵。”
“呃?”
“我是说内地过来不会是这么贵,我们一斤多少钱,到这里可能也是这个价。”
“真可怕!”建国同志瞪着这荷包蛋,嘀咕了句。
李一鸣脑子里还在转着汇率的事。
汇率......外储!
四个亿,美元!
够把国内所有可以买的文物都买走了,之前所有卖出去的文物加起来有没有这么多钱?
那么多重生的故事说里提到广场协议,却没有一本有提到在这里头中国承受了什么。
五个国家关起门定下的这个汇率协议,实际上影响到了整个世界经济,中国现在也有外汇,有外汇就有汇率损失,这是一定的,除非这些外汇都不是美元,可能吗?
所有提及这一阶段外汇储备都是说美元,而没有说美元多少,曰元多少,很可能现在国际交易全都得以美元结算。
这个世界的经济层次里头,中国不是最低级的也差不太多了,中国向海外出口各种矿产各种文物,卖的是白菜价,得到的是美元,结果这一下少了四个亿,相当于81和82年两年的所有外汇结余总和。
所以实际上这个广场协议,美国一方面是想增加国内产品的国际竞争力,一方面是想通过布局曰本资产玩个大的,而曰本,它是个资源进口国,汇率升值,正好让它有更多资金在海外收购资产,包括离它最近的中国......当然,还有澳大利亚,南美的那些国家!
曰本在借势而为!
看到儿子一口饭含嘴里就是不下咽,眉头也是越拧越紧,李建国问道:“快点,一会不是还要制版?”
李一鸣点点头,咽了嘴里,又吃了两口菜。
李一鸣现在已经完全想透了整一个广场协议的背景与内情。
这场盛宴里头,被当成菜吃的可不是曰本,而是中国这样的资源出口型国家,......
当然也包括苏联,他们满地的武器卖不出去,现在最大的外汇收入来自于石油,那个以美元计价的玩意,而苏联最大的贸易伙伴是谁呢?
李一鸣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苏联人这些年一直在和曰本人做生意。
东芝向苏联提供了那个高级机床,那么掩藏其下的可能另有数亿美元的交易额。
苏联,中国......李一鸣脑子里过电似地飘过各种资料。
就算真有什么重生者,最多也就是加入到这个饭局里跟着喝点汤水,相较于现在已经把大笔资金投入到曰本市场的华尔街,还有本身就是最大曰元资产持有者的曰本,这收益简直不值一提......
曰元对美元在涨,人民币对美元还在跌!
现在一美元换两块九人民币,明年可以换三块五,......
而实际从改革开入开始,人民币换美元就是在不断贬值的,这都是因为我们现在对美元的需求太大,而且我们的产品没有定价权......到明年,人民币对曰元实际下跌足足一倍多!!!
整个八十九十年代,曰本对华的投资额极大,贸易额也极其巨大,它们把国内过剩的生产线换成了在中国的资产,用工业产品换去了大量资源,曰本财阀商社在进行全球的资产布局,什么狗屁中曰友好,从来不存在的!
这是经济侵略!
我要怎么办呢?
“咳!”
李一鸣抬眼看了看父亲。
“我考虑过了,陈查理不是说有一套房子可以住吗?明天住到那边,这酒楼好奇怪,他们没有骨头汤。”李建国匆匆吃了两口,含糊说道。
其实大埔也有很多新楼盘,但李一鸣的脑子里更多,只不过文字的描述和实际的模样永远都有差距。
父亲既然说了,他也就随口接着话:“嗯,我也想看看那种住宅区的设计,不过住嘛,不一定。”
他关注的是住宅区的设计,而不是住宅的装修设计,他脑子里头有一些资料,现在轮到亲眼看看香江现在可能最好的楼盘之一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哦?”
“主要是离陈查理家太近了,容易发展出裙带关系......”李一鸣说道。
“一套房子六十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你快吃,我就是随口说下。”
李建国心中很是感叹,六十万港币,相当于二十多万人民币,在人均工资一年一千块的内地,怎么可能买得起。
现在内地都是单位建房分房,大家按着级别工资和一些其它条件排着队申请,但那个也不是属于你个人的房子,而是国家分给你住的。
“如果内地要按香江这种让个人都买房,那大概很多人就买不起了。”李建国暗自嘀咕着,脚尖触到那个皮箱,那里头装的黄金,应该能买一套。
虽然叫儿子快点吃,李建国自己却一直不怎么自在,吃两口还时不时别扭地往地下看一下。
“怎么了?”李一鸣问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想到桌下有笔,就想要把它们捡起来。”李建国苦笑着。
李一鸣看看父亲,眨眨眼:“可能是一种强迫症。”
“强迫症,是什么?”李建国感觉有点不妙。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习惯一种做法,不做就放不下,比如你就觉得这笔掉了就应该捡起来,现在明知道就在桌底下让你不捡你就老是去想。”
“是一种病?”李建国有些担心地问道。
“症状是表现形式,是不是一种病得看程度,也得分什么事,放在大事上叫有原则,小事就叫强迫症。”
李一鸣低头,仿佛可以透过桌子看到地上的两支笔,事实上他也确实知道那笔的位置,“这也不要紧,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习惯地上有东西会捡起来,这是节约精神......”
“原来是这样,”李建国松了口气,“那天你说那个青花罐子的时候,我也是想马上赶过去,因为太远没法去,现在就在脚底下,让我不捡......这程度严重吗?”
李一鸣有些好笑:“这不算什么,真正做大事的人都得有点强迫症,不然怎么坚持对吧?”
“这还用你说,吃吧!”李建国看看儿子,心想你自己强迫症好像更严重。
李一鸣低头接着吃了两口,偷瞄了眼父亲,又说道:“你不用放心上,这种症状人人都有,香江人个个对钱看得这么重也算是一种强迫症。”
“哦?”李建国看了他一眼。
“明知道可以赚钱如果不赚,他们个个都会难受。别看只是五十块,但回报率很高,资本主义社会的人都知道这个。越小的本金投资就越要强调回报率高。其实曰元汇率变动也不过是百分之十五......主要是得乘二十几亿,......”李一鸣声音从略带兴奋变得很低落。
百分之十五,二十几亿美元的百分之十五!
李建国无奈地吐了口气,说到钱,还有什么比知道国家没几天就要损失四个亿美元更难受的事呢?
但,如果儿子说不出办法,那可能就真是没办法!如果现在就回去呢?
之前在丽晶大酒店看到报纸上说内地政府马上要开全国党代会,建国以来第二次,如何如何重要,可能会谈及什么什么......
李建国心里是真清楚了,这个时间点,再有空的中央领导也不会有空见一个乡下孩子聊什么祖国的未来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