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宁离月一脸血迹的模样,向来波澜不惊的李夜白还是怔了一怔。
看到刘大夫要去为明七尘诊治的时候,宁离月站起来也要跟去。
李夜白长臂一伸拦住了宁离月,伸手把她按回了椅子上,“以为你不会这么惨的。”
宁离月置若罔闻。
“都下去吧。”想要为宁离月上药的小厮,看着满脸冷漠的宁离月无从下手。李夜白接过小厮手中的药,放到了桌上。
“你在害怕什么?”李夜白低头看着宁离月木刻般的神情。
宁离月依旧冷冷道,视线却不与李夜白交汇,“承王哪里看出我在害怕?”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李夜白声音清冷,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
宁离月缓缓转头,尽力表现得正常地注视着李夜白透彻的双眸。
“过去不可追复。”李夜白看到了宁离月眼里一闪而逝的伤痛。
“诺白,本王以为,你没有那么懦弱。”
宁离月听见了,秋叶般的眼睛似乎笼起了一层烟雾。
“我不接受有人因救我而死。若想送命,他们大可以另选一地。我不需要别人一命换一命。”刻薄无情的话语中有几丝极力隐忍的颤抖。她与明七尘只是见过数面,她不接受明七尘的性命之交。
无人知道,她只是害怕,害怕再有人,如多年前那般决绝与残忍地代替她而死。她不愿,也不能承受这样的生命之重。多少个清醒的夜里,都是那人临死前庆幸的眼神,庆幸……是她活着。
带着别人的血债负重活下去,这样的压力压得宁离月几乎崩溃。她就是因为担着另一人的生命,才努力走到了今天。她害怕……再带着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之重,活下去。
“没有人会不计成本地为你而死。生死由人,那是他们权衡后的选择。”李夜白拿起桌子的瓷瓶,里面装着上好的金创药。
“有人会替你死,你却无法阻止,只是因为”,李夜白扶起宁离月的手臂轻轻放在了桌上,将药粉洒在了皮肉已经翻出的伤口上,“你不够强大。”
是,就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完全无法与强大的力量抗衡,否则身边的人怎么会一个个离去呢?宁离月闭上双眼,深深的无力感盖过了皮肉之痛。
“去看看明七尘吧,刘大夫需要你的帮忙。”李夜白接过丫头递进来的擦手巾,擦了擦手。
“谢谢。”宁离月终是将心底所有的不安与怯弱暂时压了下去。眼前危机四伏,没有时间留给自己疗伤,不管是心里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虽然带去的隐卫不少都受了重伤,但无一人死亡。
“多亏了诺白,否则,我们的损伤绝对不是这样。”顾珵吊着胳膊庆幸到。
“人多,不一定是优势。有他在,你们不会出不来。”李夜白道。
“是啊,眼见着人都要杀进来了,诺白居然还能急中生计,想到暗地里一一对付的法子。正面厮杀的话,李连廷养的侍卫也没那么没用。”
李连廷,只要抓住了他的弱点,也很简单。
不过是转移罪责而已,他们谁做的,都一样。
“皇叔倒是尽职,我不过是抓了两个刺客,怎么还劳皇叔特意进宫来烦扰父皇呢。”李连廷进了御书房,参见了皇帝后便直接戳破来意。
“什么刺客?抓到了,朕倒是要赏你了?”皇帝李然不咸不淡地问道。
聪明如李连廷,立马察觉到了皇帝的不悦。
“儿臣知错。”李连廷连忙跪下,“儿臣自知铸成大错不值得原谅,该在府里好好思过。却因为儿臣知道皇叔身体不好,无力顾及天都连十二城的安危,然刺客胆大包天刺杀朝廷命官,搅扰民生。所以儿臣擅自出府想为皇叔分忧,为父皇尽一份心。还请父皇怪罪。”
李连廷一脸诚惶诚恐地诉说到,听者怕是无一不动容。
“二哥真是忠孝两全啊,要不是有人尸位素餐,也用不着二哥出面啊。”说话的是安阳的三皇子,李连敏。
“老三,怎么说话的?”皇帝轻轻呵斥道。
“儿臣知错。”李连敏对着皇帝一鞠,话语里却并无知错之意。“皇叔尽心尽力,为皇城上保朝廷下护黎民,可谓鞠躬尽瘁,只差死而后已了。”话毕后,李连敏又斜睨了李夜白一眼。
“三皇子却是厚看本王了。”李夜白只是微微一笑,并无恼意。
“老二,你究竟是抓了什么刺客?方才承王匆匆进宫,说是知道了你上次的军营粮饷案其实另有隐情。这两件事,可是有什么联系吗?”皇帝问道。
李连廷微觉诧异,李夜白不是为了府里的那两个江湖人来的吗?怎么又扯上了军粮案?上次几个手下手脚不干净被太子抓到了把柄,父皇大为恼怒,至今还将他禁闭在府里,卸了他所有职务。他如今寸步难行,一步错步步错,难道还有转机?
“皇兄猜得不错,那两个刺客其实是太子与碧刹阁勾结的同伙。军营粮饷也并非是二皇子贪污的,实则另有他人。”
李连廷一时哑然,李夜白这是唱的什么戏?
“哦?接着说。”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靠在了龙椅上。
“臣弟虽是天都府的主事,却因病一直无法凡事亲力亲为,所以天都的大部分事务都是傅雷修傅大人在打理。”李夜白又干咳了几声。
“皇兄见谅。今日陶然乡的人来报,傅大人终日混迹于陶然乡这样的风月场所。近来傅大人似乎诸事不顺,对陶然乡的小二们大打出手,还嚷着什么就是太子倒台了,他傅大人还是天都府的大人,接着拿出了一大批银子砸在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身上。银子是实打实地铸成的,砸伤了不少人。后来陶然乡的管事才发现那些银子是内务府的官银,管事觉得事有不妥,遂来报了本王。”
“放肆!”皇帝斥道,“一个区区天都府的主事为何会有那么多官银?”
“老三,内务府是你主管的,最近内务府可有打造官银?”皇帝问道。
“这个,并没有。除了……”李连敏一时语塞,“除了上次二哥贪污的那批军营粮饷,最近并无任何官银流动。”
“好大的胆啊,傅雷修是何人举荐的?”皇帝问道。
“是……太子。”李连敏道。
“老二,你起来回话。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给朕说清楚了。”皇帝明显动怒了。
李连廷若是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怕就是个傻子了,李夜白借陶然乡将自己从上次的贪污案中洗脱出来,推给了现在本就犯了事的太子。如今自己再掀出陶然乡与江湖勾结的事不是打自己脸吗?这出李夜白谋划的戏,堪堪挡住了自己想要陶然乡覆灭的心,李夜白……真是擅长于无形中逼人就范。
“回父皇的话,之前,确实是儿臣……为太子做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