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离月站在承王府的曦月亭上,一袭白袍临风而立,潇洒不羁,倒真有几番翩翩佳公子的韵味。
承王府占地极广。假山池塘,亭台楼宇,石路转台,相接辅成一片盎然的景致。
曦月亭临水而立,有四层楼高。近可见绿水波澜,远可观皇城金殿。亭外栽的是一片竹林,青葱翠绿,生机勃勃。风吹过时,沙沙作响。
突然一阵笛声随风直起,如夜晚的绿柳扶风,多姿下透有寒风呼啸,却又带着几丝苍劲,如柳树深深扎下的根。
“虽极力营造一出花红柳绿,却难掩风噬霜打之势。”
“败花折柳之境,已隐有浮现。”
李夜白手持玉笛,渐渐地停下了音,神色微冷。
“诺公子还通晓音律?”不过是一瞬,李夜白又恢复了惯有的笑意。
“承王似乎总是笑意满面。”宁离月转身。
“这般俊朗气质,还总是带着笑意看人,会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宁离月又道。
“我不了解你,却知你绝不是面上温润无害的模样。”
李夜白却是加深了笑意,微微摇了摇头。
“诺公子言重了,谁又是面上的模样呢?”李夜白道。
李夜白想起刘大夫说过的话,此人医术不浅,自己的身子在他的一段调养下能够撑到现在,足以证明他有解毒的可能。若是仍然找不到鬼医吴道子,或许此人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宁离月莞尔,“承王,就不能干脆些说吗?一句话总是绕着说,这要是率直一点的人,可不会听出你的话外之意。”
“诺公子是聪明人。”李夜白道。
宁离月知道李夜白的目的,“你中毒时日过多,已深入肺腑。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你帮了我这一次,作为交换条件,我会尽我所能,医治你的毒。其他的,恕我无能力。”宁离月知道近来自己与朝廷牵扯实在过多,再与他们这些人纠缠不清,自己只怕再难以脱身。
“一切随诺公子的心意。”李夜白没有表明任何态度。
“对了,你想要竹令?”
“之前是,但如今诺公子愿施以援手,本王也不必要了。此前不过是想要拿竹令换取南玄无茗坊的一味药材而已。”李夜白解释道。
宁离月哑然,李夜白可谓是步步筹谋。此番李夜白之所以会帮自己脱身,无非是因为他在赌自己能够救他。不对,李夜白为何会知道自己想要保住的是陶然乡?
隐卫突然出现,“禀王爷,急报。”
隐卫看了宁离月一眼,李夜白道,“但说无妨。”
“陶然乡被官兵围堵,上下八十余人全部被捕,现已都被羁押入天牢!”
“什么?”
李夜白被急召入宫。
宁离月在天都所有的势力基础全部都在陶然乡。是的,她经营了多年于天都的势力范围,就此覆灭。可是为何?哪里出了差错?
“顾公子,一姑娘敲门说要见诺公子。”承王府的门卫来报。
“姑娘?”
一身姿纤细青衣素裹的女子满脸焦急地在承王府外等候,女子脸上未见粉黛,一双杏眸如湖水般柔和清澈,此刻却是涟漪四起。
“文清!”宁离月见是陶然乡的文清姑娘,宁离月拉住文清,四下观望,以防文清被人跟踪到了承王府。
“随我来。”
原来文清今日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回了城西的院子里休息。当她回到陶然乡的时候,发现整个陶然乡都被官兵围了起来。文清不敢贸然去宁府寻宁离月,想起上次青娘说到离月是被承王所救,所以来承王府试试能不能找到她。
“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文清素白的脸上全是担忧,姐妹们生死未卜,她不得不焦急。
“你先别急。”宁离月宽慰着文清,实际上自己现下脑子里也是一片狼藉。
“顾珵,你说实话,你们知道我与陶然乡的关系?”
“这个,也就不瞒你了。”顾珵道。
那日宁离月与溯光同他们碰面时,溯光与顾珵去打探消息。中途溯光不慎惊扰了碧刹阁的人,多亏了陶然乡的人解围。
顾珵以为陶然乡里是溯光的人,便说了句“喋血阁的手伸的倒是很长啊。”溯光当时的反应有些奇怪,不像是认识陶然乡的人。但事出紧急,顾珵也未在意。
那日听闻诺白在陶然乡被抓,李夜白仔细推敲思索,天都府的官兵如何能那么轻易地抓住诺白和明七尘这两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唯一能解释诺白又出现在陶然乡,且在陶然乡束手就擒的,只能是诺白与陶然乡关系匪浅。若溯光是陶然乡的幕后之人,顾珵见过溯光,应该认得出来。
换言之,诺白才是陶然乡的幕后之人。这也就解释了溯光当时奇怪的反应。
李夜白直到深夜才回府。身体本就不堪重负的他,拖着一副沉重的身躯,步伐虚浮。
宁离月等人一直候在大厅里。宁离月见李夜白脸色苍白,披着的雪白色锦大衣,隐隐颤动。
“你……”宁离月刚想上前扶住李夜白,李夜白却是抬手制止,深沉的明眸望着宁离月。
宁离月先是怔了一会儿,而后慢慢抬头,视线越过李夜白,看到了堂外的溯光。
李夜白刚踏入府中,便察觉到周围寂静到诡异的气氛,一丝虫鸣鸟叫也无。刚想转身退出,一把刀悄无声息地架到了脖子上。身后的护卫也全部被包围住。
“溯光,我倒是小看你了。”宁离月冷冷道。
“不,倒是要谢谢你,承王确实不容小觑,府里的防御当然不一般,不过还多亏了你的摄魂草,效果不错。”溯光依旧一袭红袍,只是平日里束起的长发此刻却是散落在肩上,夜风撩撩,黑发在夜色里更显妖冶。
此刻整个承王府都在喋血阁的掌控下,若要承王府消失匿迹,只需要溯光的一句话。
“我以为你只是想要追命堂。”宁离月绕过李夜白。
“曾经是,不过你让本阁主明白了在这个天下间,不是你覆没别人,就是被别人覆灭。诺白,你真当以为自己隐藏的不错?”溯光言语间微有戏谑。
“你帮本阁主,可不仅仅是因为什么垂盆草。你想要的,也是追命堂。”溯光瞬间出现在宁离月身前。
宁离月没有答话,神色里也没有任何异样。
“本阁主若不出手,只怕你诺白,下一步,就是在我喋血阁里呼风唤雨了吧?”
宁离月依旧没有任何表示,江湖豪赌,杀人成性,借刀毁人,不惜所有。是她大意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溯光有些气恼,随手震翻了一个花架上的琉璃兰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