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竹林小屋离开，秦姻一路上都在想事情，妖君同意帮她，但要以毒攻毒，相当于重塑损坏的器官，这一过程对人的伤害无法预测，要是唐酌不能承受拆骨剜心的痛苦，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拆骨剜心，那得多疼呀……”秦姻想得入神，连闵邱走到她旁边都没察觉到。“想什么呢，老蛇妖不愿意出手？”

“那倒不是，我是在想有没有暂时让人丧失痛觉的药……”麻沸散昏睡散这些常见的药虽然能缓解一些，但遇上妖君的蛇毒肯定马上就被化解了，封住穴道也不行，施展毒术必须保持经脉畅通。

“我要疯了……这个时候了居然想不到办法。”秦姻揉了揉鼻梁，“要是他被疼死岂不是我的责任？”

“你又来了，别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再说了，桃子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死，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我现在先去跟他说一下。”

秦姻回到孟家，唐酌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白狼伏在脚边，惬意地打着呼噜。“今天有哪里不舒服吗？”秦姻握住他的手，一手搭在脉上。

“没有。我恢复得很好，谢谢你们一直照顾我。”

“那就好，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找到办法医治你的眼睛了，只是过程可能有点……麻烦。”秦姻尽力想着怎么表达才能不给他压力，突然唐酌反握住她的手，“阿姻，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死了，所以也请你相信我，别太担心。”

秦姻鼻子一酸，说道：“千樽，可能你不太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坚持要治好你的眼睛，在几年前，我被打入海底牢狱，被废了武功，只能重新修炼，我师父是东海最厉害的丹仙，医术登峰造极，是他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我。所以我学习医术，就是想让身边的人感受到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不再感到绝望。”

唐酌静静地听着，原来她以前经历过这样的事。秦姻抽出她的手，发现唐酌的手指甲长了一点，“我帮你把指甲剪一下吧。”

“你的手指很长啊，真好看。”秦姻认真地一根一根手指修剪，头上的冰蚕发带垂到一边，碰到了唐酌的手。凉凉的触感让他不禁问道：“你的发带是不是寒冰蚕的丝织成的？”

“对啊，你好厉害，摸一下就知道。说起来，这发带我有两根呢，小的时候不懂事，送了一根给别人，现在想想还真傻。”寒冰蚕丝发带是师父送给她的，水火不侵，且被施了仙术，可以破解一些阵法和毒瘴。意义非凡又很名贵的发带，就这么送了人。

“送人了？”

“其实也不算送，我当时拿了那个人的东西，身上又没有钱，只好用发带换了。”

唐酌愣了一下，如果他现在看得见，一定会发现这根发带极其眼熟，而眼前这个人，也是他一直想见到的。

“剪好了。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做这些事啦，一想到你可以重见光明，我也跟着感动了，好奇怪。”秦姻收起了剪刀，陪着他坐了一下午。芒芒睡醒了，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身上的毛，又回到主人脚边趴着。夕阳的余晖将四周映照成一片火红，秦姻望向身边的人，笑了笑，这样好看的脸，再不看就没机会了啊。

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呢，要是让她来承受……

秦姻突然想到了同命蛊。孟梦说过，可以让被种蛊人的痛苦减轻，只不过当时孟夕拒绝了，没有机会亲眼目睹过程，秦姻也不太敢保证能成功，可现在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孟梦强调要让被种蛊的人心甘情愿，这个也容易，只要不让唐酌知道就好了，剩下的，就交给她吧。

第二天，秦姻带他来到竹林小屋。一切都准备好了。她把一只蛊种在手腕上，另一只放在手心。

鹿绍提了一只竹篮，带他们到后面一个安静的房间。两人坐在地上，鹿绍把竹篮放下，关上门离开。

“别怕，我在这里。”

秦姻紧紧握住他的手。

化为蛇身的墨子虚吐着蛇信子，冰冷的蛇牙刺入唐酌的手臂，同时，另一只同命蛊被种在唐酌的手臂上。

起初还不算疼，当蛇毒顺着血液进入身体时，四肢百骸像被截断重塑一般……

一个声音在耳边不断反复——

拆骨剜心之痛……你能承受吗……

秦姻将同命蛊种在两个人身上，正是为了分担这种痛苦。明明已经疼得快窒息，她还是继续安慰道，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

双目逐渐变得清明，却见眼前之人面露痛苦之色，然后毫无知觉地倒了下去。唐酌急忙接住她。

鹿绍听见屋内动静，快速打开房门。看见倒在地上的秦姻，以及她手上的蛊印，脸色一变，居然是同命蛊。她用手捏住那蛊虫，瞬间化为了灰烬。

“真是个傻得令人心疼的孩子。让你复明的蛇液在你体内的痛苦可是堪比剉骨扬灰。同命蛊把你的伤痛大部分都转移到她身上了。”

听了这话，他的心口隐隐有种被撕扯的感觉。秦姻晕了过去，可是她的手仍然握着他的。

曾经无数次想像过，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望着那张恬静的睡颜，好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又好想看她睁开眼……

“你应该不记得我了。”唐酌握着她的说轻声说道，“真的很高兴可以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