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里做什么？”

任清绝收手，妖气消散，浓烈的鬼气布满整个小长湖。

“不做什么，今天是个意外，以后不会有人来打扰你。”唐酌把受伤的秦姻抱起来，鬼气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将大大小小的伤口愈合。

还好及时赶到，否则再来迟一步，她全身的骨头会被震碎。

“为什么他没有来，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任清绝没有阻止唐酌离开，只是无助地问。

他在这里住了六十年，是时候告诉他真相。

唐酌停下脚步，低声说道：“祖父……已经过世了。”

“你说什么？”任清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再说一次！”

“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霎时间，小长湖的树木花草开始枯黄、凋零，湖泊开始干涸。

任清绝得知噩耗，一直等待的人竟然已经离世，自己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哀伤绝望后，只剩下怒火。

从地底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响动，地面开始出现裂痕，一点一点地下陷。

唐酌沉了脸色，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任清绝是妖祖后裔，被唐疏言从小养在身边，唐疏言百年之后，命族人把自己的遗物都放在长湖的屋子里，任清绝不知主人已仙去，每日都在长湖等着唐疏言回来。

小长湖是禁地，却不设禁制，也不许外人进入。任清绝有想过去找唐疏言，又不愿离开有主人气味的长湖，就这样在长湖边等待了六十年。

十年，百年，对长生不老的妖神来说不过转瞬即逝，但任清绝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好像过了一辈子。

任清绝已经飞升成为妖神，妖力强大到可以轻而易举地灭掉整个西蜀，但他甘愿待在小小的长湖，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很难想象，喜怒无常的任清绝得知主人已经不在人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他的眼中满是杀意，猩红的眼仿佛有血泪溢出。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他死了——你们全都去死……全都去给他陪葬！”

唐酌被他的妖气逼得退后几步，冷静片刻后，说道：“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们几百年的心血全都会白费。祖父生前的夙愿是让你留在这里修身养性，他说过，有你在，西蜀就不会被磐国余孽侵犯。现在看来，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任清绝，以你的实力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不知道祖父在天之灵会怎么想。”

“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任清绝惨笑着，喃喃自语：“你当初应该比谁都清楚，可你为什么选择放弃长生的机会，我做得到啊……”

唐酌沉默不言地站在一边，他们这个氏族，以培养妖神、妖仙为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本来天地万物修炼成妖的几率是有定数的，然而在长期人为襄助的情况下，修炼成功的几率越来越大，且为他们所用，单靠这一点就让这个世家繁盛一时并延续至今。

此等逆天之行径让整个氏族的人大多早夭，最长寿的也不过四五十年。但由于这个氏族处在整个西蜀的权力中心，牵连太多，一旦放弃这条路就等于寻死，进退两难之际，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妖神出世。

终于，在几十代人的努力之下，任清绝在众多妖仙中脱颖而出成为妖神，这时唐疏言已快要油尽灯枯，众人都期望他可以改变这个家族的命运。

然而唐疏言还是死了，早夭的诅咒没有改变，只能另寻他法。

“所以……才找到了伥鬼族？”秦姻听得入神，连身上的伤都忘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都讲完了，你也该把药喝了吧。”唐酌把刚熬好的汤药端给她，秦姻看着黑乎乎的一碗汤药，眼角直抽，她明明就没什么大碍，内伤调息几天就好了，非得喝这种东西……

汤药飘出一股股刺鼻的气味，秦姻感叹，这个人的厨艺和熬药的手艺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过她还是端起来喝了，不为别的，就是心虚。唐酌千叮万嘱不要让她来小长湖，她倒好，转头就无视了，不但一个人闯进去，还险些被妖神打死。

现在他们在小长湖的木屋里休息，因为任清绝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唐酌知道他是去找唐疏言的坟茔，没有多问，只说了一个地名。

湖边。碧蓝色的湖水波光粼粼，两人看着风景各怀心事。

秦姻满怀歉意地开口：“对不起，我不该来这里……”

“没关系。要是有下次，我不会来救你。”唐酌沉声道，其实今天他也不确定能不能说服任清绝，要是任清绝一意孤行，就算骆君生出手也来不及了。

“不会有下次了！”秦姻伸出三根手指，向他保证。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秦姻觉得无聊，便提议离开这里。

“任清绝说有事要告诉你，我们先等他回来。”

……

等到日头落下，任清绝才回到小长湖。

“回来了。”

秦姻看见任清绝回来，有些忐忑，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事，她的直觉告诉她，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聊，我先回避。”唐酌自觉离开。

任清绝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随身带的那副画卷，很危险。”

“危险？可是它从未伤害过我啊。”秦姻疑惑道。她知道万妖绘里面封印着世上早已不存在的妖祖、妖神，且不止一个，但因为有画灵的存在，万妖绘一直很安静。

任清绝问她：“你可知道万妖绘是属于谁的？”

“磐国，帝阎氏。”秦姻不假思索道。

“没错，这个氏族当初和疏言他们做了同样的事，通过一些手段培养妖仙，只不过这些人野心太大，为了长生，与妖结合，他们的子孙后代暴戾无常，罔顾人伦道德，手足相残，千年基业毁于一场妖祸……”任清绝看着远处灯火，眼中满是悲怒，有许多他的同宗都在那时丧命，而他一直在小长湖避而不出，偶然得知时已经晚了。

“万妖绘就是磐国的根基，况且帝阎氏还有后人存世，你觉得他们会放着万妖绘不管，任由他人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