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已经是晚上七点。
裴庆芳住的地方离白马湖创意园很近,就在长河社区的一座老宅里。通往她家的巷子口,有一个名为“老街口”的饭馆。走到巷口的时候,裴庆芳没有邀请阿暖去她家做客。
“今天他在家,家里比较乱,我就不请你进去了。下次方便的话,你去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裴庆芳略微一笑,掩饰着自己的不好意思。她所说的“他”,显然是她的老公。
“没关系啦。”阿暖不以为意地微笑道,“我倒是对你的厨艺很期待呢。”
“呵呵,不会让你失望的。那么,我先进去啦,咱们明天见。”说完,裴庆芳转身进了小巷。
阿暖赶到家,已是一个小时之后。
豆浆最近被房东喂得圆滚滚的,一点也没有埃及猫的帅气形象了。随着体型的增大,这家伙的雄性特征也越发明显。阿暖一直犹豫要不要去给它做绝育手术,但工作忙碌加上内心人道主义作祟,便总也没勇气去宠物医院。所以豆浆现在依然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只钢铁直男猫。
令阿暖感到意外的事,今天前妻又来找房东了,而且带来了他们的女儿童童。童童今年十五岁,正读初三。
阿暖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偌大个客厅里,房东一边,体型横向发展的前妻和正打算把豆浆扯成两半的童童一边,两组人对脸而坐,中间隔着茶几。豆浆痛苦地发出喵喵的抗议声,然而房东的注意力全部被前妻吸引过去,根本没有意识到女儿正兴致勃勃地折磨房客的宠物。
气氛诡异的客厅,阿暖心想。
“豆浆!”阿暖唤着豆浆的名字。
客厅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戛然而止,童童手一松,九死一生的豆浆立刻跳到了主人的怀抱里。
“墨暖回来了?”房东冲阿暖尴尬地挤出一个笑来。
“大叔你们忙你们的,我出去遛遛猫。”阿暖说吧,抱着豆浆转身出了门。
三月末,杭州的气候渐暖。
三月的杭州,道旁的树上开遍了粉色的花。
抱着豆浆缓缓穿过不知名的小巷,阿暖不禁想起了刚才在家里看到的一幕(啊不,那不是她的家,只是暂住的地方而已)。或许前妻的到来,又是为了童童的抚养费吧。每月两千的抚养费,对于一个没有工作的人来说,恐怕会令他原本节俭的生活显得捉襟见肘吧。
即便,有阿暖每月一千七的房租,他的生活也非常拮据。房东大抵是喜欢吃肉的,然而一日三餐通常只是蔬菜和米饭……
阿暖想到这里,不禁纳闷起来。为什么房东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却要成天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呢?
难道是惰性使然么?
据阿暖所知,房东在杭州仅有这一处房子,所以靠收房租生活显然行不通。那么他是否有其他收入来支撑生活呢?或许有吧,只是阿暖不知道而已。
已经走到了幽深的小巷深处,一段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漆黑无人的小巷,让阿暖不禁害怕起来。她刚打算拿出手机照亮,就听到了背后不怀好意的脚步声。阿暖心中害怕,当即加快速度往前走去。这里四周无人,可别是被什么人跟踪了!
当阿暖逐渐加快速度,由快步变为小跑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非但没有远去,反而逐渐靠近了!阿暖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惧,但也不敢回头一看究竟。
一道亮光出现在眼前,那是小巷的出口。阿暖看见了希望,抱着豆浆加快速度朝出口飞奔而去。
就在她即将跑出巷口的时候,一只健壮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了她的肩膀。
阿暖虽然害怕,与生俱来的倔强和勇气此时占了上风。
“谁?”阿暖转头看着黑影。
“少废话,把钱拿出来,不然要你的命!”黑影说着将匕首架在阿暖脖子上。
冰冷的匕首紧贴着阿暖的脖颈,死亡的气息逐渐清晰。这是现代社会,阿暖也不是身手敏捷的特种兵,所以反手一击这样的事情当然不会发生。“我身上钱不多,都给你好了。”阿暖一手抱着豆浆,一手从口袋里掏出身上所有的钱。
钱不多,就三百多块。
黑影一把抢过钱揣进了自己口袋,但架在阿暖脖颈的匕首还是没有放下来。
“我就这么多了,你还想怎么样?”阿暖沉声问道。她现在必须沉住气,一旦有丝毫胆怯,劫匪就会趁虚而入。
“你的钱包!”劫匪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从来不带钱包。”阿暖说的是说话。
劫匪不相信,手里的匕首轻轻一划,阿暖感到脖子上一阵生疼。
“少跟我耍花样,乖乖拿出来,不然我杀了你!”劫匪厉声喝道。
“我真的没带,不信你搜。”阿暖的心现在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劫匪搜了阿暖几个衣服口袋,只找到了两张银行卡和一张身份证,还有几张广告商的名片。“银行卡密码!”劫匪逼问道。
“940921。”阿暖回答。
现在重要的是活下来,命比钱珍贵,这一点阿暖非常清楚。
阿暖以为歹徒会就此罢手,离她而去。然而没想到他拿出手机开始测试密码的真实性。阿暖不禁庆幸自己刚告诉他的是正确密码,否则的话,他手上的匕首恐怕就要割断她的喉咙了。
歹徒看到阿暖说的密码正确,当即放下匕首,转身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阿暖见歹徒走远,便迈着绵软无力的步子从巷口出来。站在街灯下面,她这才感到深深的恐惧。脖颈上的疼痛逐渐清晰,她抬手摸了一下,一看手上去全是血!
急诊室里,医生一边为她包扎伤口,一边惊讶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劫匪干的。”阿暖看着手上的血迹,心中的恐惧尚未退去。
“报警了没?”一旁的护士关切地问道。
“还没有。”阿暖这才反应过来,便立即打电话报了警。挂了电话,她才意识到劫匪抢走的除了银行卡,还有她的身份证!
这下可糟了!要知道没有身份证的话,她连车票都买不了。
想到这里,阿暖不禁柳眉紧蹙。
回到家里的阿暖彻夜难眠,她现在真正成了一文不名的人,更要命的是,还得回老家去补办身份证。
“豆浆啊,活着,真是个技术活。”阿暖搂着豆浆,屈膝靠在床头,苦涩地笑道。
生活总是起起落落,阿暖觉得自己这下落得有点狠。只要出门就得花钱,公交、地铁、吃饭……全都是钱。公交卡里还有些钱,但是饭钱呢?支付宝里已经空空如也……
翌日,当神情沮丧的阿暖走进公司,她脖颈上的纱布便吸引了所有人好奇的目光。大家都问怎么回事,阿暖便说这是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这个平淡无奇的答案,令策划部里的三个少妇不免有些失望。
午饭时间,大家都在用餐,阿暖只能饿着肚子出来溜达。
正午,艳阳高照。温暖的阳光里,阿暖坐在白马湖边,看着湖上悠然自得的小船。阿暖没有了诗人的兴致去看这个世界的浪漫,她分析自己最近的财务收支之后,忽然想起之前给刘帅借了一千多块。
然而,她并不知道刘帅已经找到了新工作,还以为他最近依然生活拮据,所以不好开口叫他还钱……
钱啊……该死的钱……
实在不行,我问问公司财务吧,可不可以预支我一个月的工资?
就在阿暖为生计问题犯难的时候,一个电话响起。
“墨暖小姐,经开会讨论之后,厂里领导通过了你的方案。但具体的合作细节,还需要我们见面进一步商谈。你看,明天你有时间吗?”
秦部长的电话,无异于一道曙光,照进了阿暖冰天雪地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