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凑近,肖老爷吓得一抖,手里的烟差点掉在了地上。
他撑着桌面,维持镇定,“你在胡说什么!?那张经文是我特地求来的,为了让你妈灵魂安息,一路好走。现在你说经文被烧了,得赶紧重新让人求一张过来,总不能让你妈走得不安生。”
“听听,这话说得倒是挺情深义重,就是不知道下手的时候有没有这么仁慈?”
棣棠瞧他神色似乎要发飙,于是嘻嘻笑了声,往边上一退,“哎哎,我就随口一说,您要没对号入座就别发火,就当我这个刚没了妈的人,胡言乱语。”
肖老爷一口气郁在心口,难受得半死,他压着火,胸口起伏着道:“家里为了你妈妈治病看病花了一大笔钱,本来家里已经欠了不少债务,现在更是背债不少,你这个不孝女还有没有良心,对得起爸爸为了你妈花费的那些心力吗!”
“所以呢,今晚您陪着一起守灵吧。看我这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的镶边女儿,也感受感受您的情深义重。”
棣棠挑着眉眼看过去,那眼神之中满是挑衅。
肖老爷从没想到曾经那嘴笨的女儿,竟然还敢如此冲撞了他。
他气得想过去打她两巴掌。
但是,在触及女儿视线之时,又忽然被震住,那是怎样的一双森冷锋利的眸光,让人一时之间忘了应对。
“爸……”
有人匆匆推了门走进来喊了声,忽然发现书房里还有个人,顿时脸色暗下来,一副感到晦气的模样。
棣棠侧眸看了过去,这不是这家的大少爷肖成武吗?
花花公子游手好闲一个。
肖成武皱着眉头,语气不善,指着棣棠,“你怎么在这儿?爸爸的书房是你能来的吗?”
“我来了,又怎样?”
“还不滚出去。”
“你让我这个司令大人的新太太滚出去?”
肖成武脸色忽然一变,话梗在喉咙没说出来。
的确,她现在的身份不是原来家里的一个臭丫头,而是安津城里司令大人家新娶的太太。
但是谁不知道这所谓的姨太太就是个送死的命运?
想至此,他又不怕了。
嗤笑一声,“就凭你,有命活吗?”
“哦,这里刚好有电话,我给司令大人打个电话吧。”
棣棠不动声色走到书桌,拿起电话。
肖成武脸色彻底大变,要上前来夺她电话。
肖老爷大喝一声,黑着脸,“胡闹!”
然后也伸手摁住了那电话机。
“都别闹了,成武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你妹妹过不去?”
肖成武脸上不服气,“爸,哪儿是我,明明是她……”
“你闭嘴!我还不知道你吗?现在进来又是想干什么?在赌场里输多少钱了?我告诉你啊,你输多少你自己还,老子管不了你。”
肖老爷气得松了电话机,坐回椅子上。
肖成武见老爸动气,连忙上前来替他捏肩敲背,委屈讨好,“爸,我没有,你怎么能不相信你儿子,我就是有时候陪着王家少爷他们玩,没瞎玩。
但是这纸张的材质,以及颜色其实是淡黄色的符纸,这书写经文的颜料也是用朱砂所写。
这玩意盖在脸上,分明就是个镇压之符。
镇压什么?
鬼魂。
但若春兰只是得病去世,就不该这样暗戳戳的用符纸镇压。
所以,是谁在心虚呢?
棣棠冷笑一声,将这张符纸就着烛火点燃烧了。
符纸烧成灰烬。
外面也下起了大暴雨。
雷声轰隆,雨点密密麻麻落在地面上,雨水成积。
厅外有人敲门,随后有人推门进来。
那门一推开,就有风进来。
风将烛火吹得摇晃了一下。
是原先棣棠身边的那个丫头,此刻走了进来,不敢往前,埋了头低声说道:“二小姐,老爷刚从外面回来,听说您回来了,让我喊你去书房一趟。”
棣棠闻声嘴角微扬,“好啊。”
正好想见一见这老家伙呢。
丫头全程不敢抬头,领着她出了门才稍微抬起了头。
棣棠在她身后道:“你怕什么?”
丫头一惊,“我没有!”
“没有,你那么慌乱干什么?做了什么亏心事对吗?”
棣棠几步走到她旁边,凑近了幽幽问了句。
丫头吓得身子一撤,差点踩空了台阶,棣棠一只手托住她手肘,紧紧攥住,“看起来亏心事不小呢。”
丫头瑟瑟发抖闭口不言。
越是这样就越是证实了猜测。
棣棠眸光一敛,“走吧,愣着干什么?”
到了肖家老爷的书房,肖老爷坐在书桌旁抽着烟,看着窗外的大雨,脸上愁云密布。
棣棠站在门口,看着他,“我来了。”
肖老爷转过身,把手上的烟猛吸一口,然后放下来吐出个烟圈,道:“来了,到爸爸这里坐。”
“有什么说吧,我并不想坐过去。”
这话让人听了不爽,但肖老爷还是忍住了情绪,道:“是这样的,莫唐,你妈妈的事你也知道,太意外了,你也别太伤心,你妈虽然不在了,但爸爸还在,爸爸永远……”
“别说这个了,你说下去不难为情么?”
“你!”肖老爷一拍桌子,还是没忍住这脾气,“你妈妈这个事,能怪我吗?你这说话是个什么态度?!还有没有点良心!是谁把你养这么大,不是我,你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不知好歹。”
肖老爷一向不喜这个女儿,以前是笨头笨脑的干什么做什么都傻兮兮,连个话也不会说,现在倒是嫁人了会说了,说的都不是人话了,更让人生气。
棣棠就喜欢看别人生气的样子,是以就着他的话说道:“既然你对我们那么好,我妈怎么会病倒了一病不起,而且,死不瞑目,一双眼睛就那么直愣愣地瞪着你。”
肖老爷闻言心底一抖,他霍地站起来,按着桌子不敢置信地道:“你竟然掀了那白纸……”
“是风吹走的,刚好吹到烛台,被火烧成了灰,我抢救都抢救不及。”
棣棠这话,让肖老爷神色更是一变,他将手里的烟塞进嘴里,猛地吸了一口。
“怎么,害怕了?”
棣棠的声音忽然落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