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动我的妹妹!”哥哥突然从桌子上抬头,一双朦胧的醉眼陡然圆睁,看着成玉厉声大喊。
哥哥那声音很大,成玉吓得立刻缩回手去,看向哥哥,有些心虚地小声说:“明瑜,你看明玥她……”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沈明瑜笑了,他笑得的鼻子还一抽一抽的,笑得极为诡异。
沈明珠也被哥哥那一声大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向哥哥,却发现哥哥正对着成玉傻笑,突然哥哥又倒头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去了。
她喊:“哥哥!”
哥哥好像没有听到,人却纹丝不动。
她大喊:“沈明瑜!”
哥哥还是不动,他宽大的云纹广袖覆盖在桌子上,脑袋塞在皂色衣袖下,像只弓背的驼鸟,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显然还是深醉着。
见此情景,她脸上挂着的泪珠都化成了笑意。
她指着哥哥傻笑着的时候,成玉却凑了过来。他的脸庞据她不过半尺,身上好闻的皂角的香气扑入她的鼻端,他轻轻地说:“明珠,你刚才问我在陆宅里藏了什么,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她带着醉意和笑意摆摆手,说:“没什么,没有就好。”
只听成玉又说道:“我以为你竟然知道我在做什么。陆宅里我的确存过东西,有个红木小盒子,我会把重要的东西存进去,是我的宝贝盒子。你猜我存了什么?”
她摇摇头,脑袋有点昏沉沉的,只用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看他唇瓣张合,极力想听清他要说什么。
成玉望着她,目光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八岁那年,我从假山上摔下来那次,头磕破了,流血了。你用手绢帮我捂着,后来还给了我两颗枣子吃,说会补血。”
“其实那次是我从假山上摔下来,顺手拉下你了吧。”她说。那次的事闹得很大,所以她记得。
那是个夏日的晌午,看护他们的几个老嬷嬷在外间屋里打盹,他们则趁机一起偷偷跑出来玩耍,假山平日是禁地,他们趁着没人就上去攀爬。本来玩得开心,但她一不小心摔了下来,成玉忙伸手去拉她,却被带了下去。成玉摔到了假山底下的碎石上,额头摔破流血了。她落在一旁的泥土中,倒是无事。一爬起来她就看见成玉脑袋在流血,忙去掏手绢帮他止血,却看血流个不停,吓得大哭起来。事后一群嬷嬷丫鬟赶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们扶起来,送回到屋里。娘亲急匆匆地赶来,一脸担忧,叫人请了最好的郎中为成玉看病。一向温柔的娘亲那天发了好大的脾气,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地。成玉好久才好。哥哥跟着挨了好一顿骂,被娘亲罚了禁足。她也被禁足了好些天。最后还是爹爹出面才将她放归自由。这也成了她童年最难忘的一段历史。
至于给成玉枣子的事情她倒不记得了。
只听成玉说道:“那时你的手帕,还有那两颗枣子我都还留着,就放在陆宅我的那个盒子里。”
“哈哈,多少年了,那不成早成枣干了。”她眯着眼睛,取笑他说。
他脸上一红,悄声说:“其实是枣核了。”
“原来是这个。”她笑着。
“那你以为是什么?”他问她,眉目中有赧然,竟露出羞涩的样子。
看他白玉的面庞耳根露着红色,一双眼睛躲闪看着自己,她只觉得好笑,忍不住追问:“你的宝贝盒子只放这些么?”
“也许,也许以后还会放别的。”他侧着头,一双如琉璃般清澈的眼睛看着她,薄唇轻启,喃喃道:“小珠儿,”
她醉后困意更重,只听成玉的呼吸就在耳边,若一片羽毛刮落在她的脖颈。温暖的,十分舒服;轻轻的,若一个梦。
“今年你十五了,我也十六了,我们有好久不见了吧。本来想好好聚聚,可这刚一见面,这次爹爹奉旨抗敌守边,只怕咱们又要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有一件事一直在我心里,我没有说,我不敢说,我怕你生气,我怕一说出来,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可是今天,你刚才说,让我不要让你等,我才明白。”少年脸色更红了,低了头,看着自己的鼻尖,局促了半晌,最后声音低切却满怀炙热地说出了藏在心间许久的话,“若是我回来。我就让我爹去你家给你提亲,你说,好不好?”
等少年鼓起勇气说完,却迟迟听不到回应。
他看向身旁的少女,才发现她蜷缩在自己的双臂间,鬓边地发丝有些凌乱,毛绒绒的如一头小兽,脑袋仍侧向自己,只是那双明亮漆黑的眼睛闭上了,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道阴影,她脸上红扑扑的。她已经睡着了。
成玉长叹了一声。
等沈明瑜酒醒来的时候发现陆成玉已经走了。他妹妹明珠还在桌子上趴着睡着,她脑袋旁边放着一块玉佩,那玉佩的样子有点眼熟。他走过去,拿起那块玉佩仔细打量了一下,突然拍着旁边的妹妹惊讶大叫:“沈明珠!”
她睡得正香,突然被沈明瑜拍打再加怪叫声叫醒,揉着惺忪地眼睛一脸迷茫地问:“哥哥,怎么了?”
“你对成玉做了什么?!”哥哥一脸惊恐,他手里拿着个东西在她的眼前晃呀晃的。
她的眼睛终于有了焦点,看清了眼前晃着的那东西是枚玉佩,青色的玉底,一尾镂空小鱼的图样,下面打着鸦青色的穗子,看起来是男人的东西。
“怎么了?”她的脑袋还是懵懵的,问,“成玉怎么了?这是谁的玉佩?”
哥哥用手晃着玉佩,一双眼睛盯着她:“你该不会醉后把成玉推倒了,宽衣解带,连他玉佩都夺下来。罪证!罪证啊!”
“哥哥,你说什么!”她瞪着眼睛,一脸无辜的怒气。仿佛后知后觉,这才扭头四处打量,问:“成玉呢?”
“啧啧,成玉一定是害怕了,落荒而逃了!”哥哥用手弹着玉佩,发出叮叮的响声。
“别乱想了,我怎么会?!”她很生气,脸却红了。
“怎么不会!我的妹妹一贯胆大妄为得很。”哥哥揉了揉她的头,伸手拉着一张椅子,坐在她的身旁,一双好看的眼睛打量着她,眼睛里是促狭的笑:“昨天我好像听到你对成玉说不要让你等什么的。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