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上台的竟是身着男装的五,听跑堂的介绍是三爷府的新贵,行首镜湖亲自带出来的,越发觉得新奇。
场下诸人见上台的是个漂亮的孩子,此起彼伏的便有些叫倒好的声音,连上首茶座的杨老板都让二将玉壶春的周掌柜的请过来,不满的问道:“你这儿茶这么贵,就让我们听孩子过家家?”
周老板也不恼,笑着亲自给杨老板添茶赔笑:“我也是第一次见,听吕老板是个有分的,”边还边凑到杨老板耳边低声道,“听还是个姑娘呢!”
杨老板一听大喜:“我瞧着胸前有起伏,长得又比镜哥儿还娇气,原来真是女孩!这可新鲜,听听,听听!”
“人生在世,日月如梭年年年。富贵之家有有有,贫困之人寒寒寒升官发财美美美,俩腿一蹬完完完……”
五这定场诗一,全场上下哄堂大笑,书馆之内的气氛顿时便热火起来。
却听五面带微笑,继续道:“从今开始,我给您一部长篇武侠童林传……”
这书原本就是她幼时陪着老人听惯的,又得镜哥儿指点,张弛有度,不急不躁,馆内诸人竟都听得鸦雀无声,直等五完都屏住呼吸,“欲听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好!”
先是有一个人醒悟过来,高声叫好,随即叫好声此起披伏,很多豪都将打赏银子交给二,催着她加场,连周掌柜的一看也留她:“今儿欢哥儿第一次登台,索性再一回,”随即主动对听客们拱手,“只此一回啊各位老板!孩子还呢,别太累倒了嗓子,求疼,求疼!哈哈哈哈!”
五化身“欢哥儿”再次登台,又多了玉壶春的场地,一时之间名声大噪,虽没吕狗的工钱,两位掌柜的为了哄她孩子开心,也常有奖赏。闲暇时再为镜哥儿写雪山飞狐,凤蝶也开始跟着方先生学写字,一时之间日子过得美哉快哉。
胡思明却因县学开学,日日要去进学,跟五相处的时间变少,暗地里一直催促方先生快买猫儿回来,方先生道:“我已经写了信过去,想必他已经收到了,过不了多久就会买了一并带过来。”
“务必要温柔黏饶!”胡思明不停的叮嘱。
三爷府那边对五的态度也改善了很多。
最庆幸的是,她拉拢了镜哥儿,又帮吕狗赚了钱,自个个帮她在三爷面前求恳,这日去勤德厅学书时,终于听镜哥儿,三爷答应了见她,帮她指点一二。
这可真不容易,五年前就来了三爷府,如今三四个月过去了,只在正月十五彩排时见了他老人家一面。
五自然十分激动,整理了衣衫同镜哥儿前往,路上听镜哥儿介绍:“师父当年是京中名角儿,连皇太后都爱听他书,也曾风头无两。十年前忽然看腻了繁华,想归乡养老,被吕老板的盛情打动,才不得不坐镇三爷府。”
三爷曾经的威名,五也听过不少,但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十年”这个时间点,忍不住有些好奇:“十年前就归乡养老,三爷今年高寿了?”
“师父六十一岁了。”
那十年前才五十一岁,对于书的伶人来,应该是极好的年纪吧?
书与唱戏不同,讲究的就是个见多识广,年轻时只能像镜哥儿一样些有现成话本的底子活儿,到了五十岁左右,经验、见识、知识面都达到高峰,随口便能根据听客的要求出路子活儿来……怎的就归乡养老了呢?
来不及听镜哥儿细,便到了三爷独居的院门口。
三爷府就已经够低调古朴,全然不像在锦绣堆里生活的伶人所住,三爷独居这院子更是半分装饰皆无,院子连盆花都没种,倒像无人居住、却常有人打扫的空宅。
三爷还是那样的精神矍铄、瘦得精神,身上也只穿着便装,但扣子、衣角都整理得一丝不苟,和坐在下首趿拉着鞋、随意裹着衣袍的吕老板形成鲜明的对比。
五忙跟着镜哥儿上前见礼,吕老板也笑呵呵的介绍:“……眼下欢哥儿的书场次次爆满,眼瞅着又得提前订票才行了。”完又招呼五,“给三爷一段你最拿手的。”
“是。”
五最拿手的便是射雕中黄蓉第一次穿回女装那场。
这一场在惠丰居还没来得及过,第一次登台和这次,都时间太短,没到这儿但在老七酒馆是酒客们最爱的,概因有有唱,有形容有拟态,更有郭靖的铁憨憨和黄蓉伶俐可爱的对比,听过的所有人都夸赞。
此刻在三爷面前再这段,五更是抖擞了精神,希望能得三爷欢喜,时常指点一二,因此完后连吕老板都忍不住拍掌叫好。
三爷却只面不改色的问镜哥儿:“你觉得欢哥儿得怎样?”
镜哥儿略一沉吟,温柔笑道:“若论基础,口齿清晰、声音洪亮若论审音,绘声绘色,生动传神若论辨物,有收有放,分寸感也是不错的。以欢哥儿这么的年纪,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好了。”
三爷点零头,缓缓道:“世上生意甚多,唯有书难习,紧慢讲非容易,万语千言须记。一要声音敞亮,二要顿挫迟疾。装文扮武我自己,好象一台大戏。”
“是。”镜哥儿立刻躬身应答,五也忙跟着弯下腰身,洗耳恭听。
“书看似简单,实则最难,一个人往台上一坐,出来的内容要让听客们喜欢,半个时辰不走神不骂娘,着实不易欢哥儿这番表演,原也是不错的,但似一味投听客所好,热热闹闹,紧赶慢赶……大家一味好,也只是瞧着女孩子书新鲜罢了。”
这下连吕老板都不敢搭话了,只揣着双手看似认同的样子缓缓点头,却扁着嘴巴,不认同。镜哥儿自然也是连头都不敢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