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气恼得将茶一饮而尽，起身独自便往惠丰居后门走，急得路生忙一边喊着“欢哥儿等我”，一边将五的茶具、折扇等物收拾到箱子里追出去。

此刻五已经上了马车，胡思明也大喇喇跟着上去挨坐在五身边，五推着他道：“这是三爷府的马车，让人瞧见了不好。”

胡思明委委屈屈挪开些：“明我单雇一辆马车过来接你就是，今我什么也不下去！”

正巧路生追了过来，正好听见胡思明的那句话，缩着脖子没敢吭声，只掀开车帘将箱子放在车厢一角，再缩着脖子坐回车辕处，招呼车夫赶车回方家院。

“怎么恼了？”胡思明见没外人在场，大着胆子往五那边挪了一挪，“我是担心你……觉得后怕你知道吗？”

五气恼道：“文老板现在安排的车把式是有身手的，不会再有遇上歹人就逃的事儿了你呢，来就来了，还跟二接我回家……被有心人拿去生事，你还考不考秀才了？”

胡思明一听原来是因为关怀自己，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人也更挨近了五一些：“你别太在意这个，没那么严重我那些同学，每每放学还邀我一起去花间阁吃酒……”见五目光扫过来忙认真澄清，“我从来都没去过！”到这儿又诞着脸皮去握五的手，“他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五瞧他今日竟然不顾面子死皮赖脸，想是下定了决心的，因此推开他认真道：“跟同学去花间阁吃酒，和私下与伶人交从过密是另一回事，若被有心人拿住，在德育处告你一状，让你三年不能科考……”

“那我就歇三年，总之不是一辈子不能考的罪过，”胡思明立刻混笑着与五抬杠，“还是你宁肯我跟他们去花间阁，也不让我接你？”

青春期的孩子真是难带。

五哭笑不得，又怕他真的生出逆反心理跟同学逛窑子去，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胡思明以为她被吓到了，不由得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忙借机又凑近了些，整个人几乎贴在五身上：“你放心，我不去……我听凤蝶时真的后怕得很，怕你……你出事一次就要我老命一次，我就是有九条命的猫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噗嗤！”五忍不住笑出声来。

胡思明越发开心不已，大着胆子伸开双手将五抱在怀中：“之前是我不对，非让你在书和我中间选一个……我后来想明白了，若你真的因此开心，干嘛非让你放弃一个？左右你书我娘也喜欢你。你不必选，想就，想做别的什么也都由你……就是别不要我，好不好？”

这一刻五其实有些心动。

这样心地赤诚的奶狗在耳边柔声软语，一次一次不计较这个时代男子原该计较的一切，一次一次不惧自己的冷脸重新靠近……

她倒真想融化在这温柔里，懒洋洋不走心的过一辈子。

但当胡思明提到“我娘也喜欢你”时忽然清醒，胡夫人为什么喜欢自己？还不是得了自己不想嫁饶承诺，觉得不会狐媚勾引他儿子？

那就推开他，跟从前一样冷言冷语的再拒绝一次？

方先生怎么的，此刻最影响胡思明的倒不是他与伶人交往，而是这段感情真的扰乱了他的心……若为他前程计，趁着他钟情自己，鼓励他好好科考才是最好的。

将来……

随缘而来，化缘而去也就罢了，总之才十三岁，什么都嫌太早。

因此五让自己尽量温柔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瞧着他亮晶晶的眸子认真道：“你连秀才都不是，全然靠着爹娘过日子，我不喜欢这样等你考上状元再这话。”

胡思明热切的心被她浇得一愣：“考……考……我会考上的……”

“那就等考上再来找我。”五坚持道。

黑暗中看不清胡思明的神色，只能隐隐看见他愣愣的不甚欢喜：“若考不上，你还不要我了呗？”

这么会不会打击他？

五认真想了一回，摇头道：“那倒不是，至少这几年，得让我瞧见你专心读书，努力科考，哪怕先考个举子，去哪儿做个父母官也是好的……但是我不喜欢你成日里只想着儿女情长，不好好读书。”

“你怎么这么像我娘……”

“你就行不行吧！”五坚持道。

胡思明还没话马车就到了方家院门口，路生掀帘请五下车，正好瞧见两人离得很近、面对面坐着，手上一抖，帘子便掉落回去，“到……到了。”

五忙掀帘下车，胡思明也懵懵懂懂的跟着跳了下来，所幸夜色朦胧，掩藏了他少许尴尬。

路生头都不敢抬的送五进门，见胡思明也跟着进去，还将院门从里面关上了更是心悸不已，忙招呼车把式转头回三爷府去了。

凤蝶抱着猫主子从东厢房出来，瞧见五忙道：“姑娘回来了？”发现五和胡思明都有些不寻常，忙解释道：“胡少爷今儿晚饭时问我这些可有什么事儿吗，我便不心提起那夜被劫之事……”

“无妨，”五笑着揉了揉猫主子的头，“方先生呢？”

凤蝶忙道：“在花厅刻蜡版呢，不用我伺候，便没敢打扰。”

五见正房花厅房门半掩，便笑着同胡思明一起径直推门进去，凤蝶也忙跟在两人后面进去瞧方先生。

方先生见他们回来了，忙放下铁笔起身招呼五道：“我看上一处铺面，我想等你回来去看看，经纪等咱们。要不要此刻就去？”

“好啊！”五一看方先生效率这么高，自然欢喜得紧，忙跳着脚便要拉方先生出门。胡思明也想跟着去，却被五一把拦住，“你接我耽误这么长功夫，功课写完了吗？”

“今日功课少，我在县学就写完了！”胡思明忙道，心里感觉五像是胡夫人附身。

方先生笑道：“他想去就一起瞧瞧去，左右也不远，咱们溜达着快去快回。”五竟半点反对皆无，立刻点头好，恼的胡思明跺着脚道：“谁非要去？我还不去了呢！”

五忙对方先生道：“那咱们快去吧？别让人家经纪久等。”方先生点零头，竟真的丢下胡思明，跟五脚前脚后的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