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不屑的挥了挥手绢：“本是要报官的，吕公公不肯，想是觉得丢人以后你书怕是都盖不过这太监的风头了，全务城的酒楼、茶馆都用这消息下酒喝茶呢！哈哈哈哈哈哈！”

“要是在家受伤也倒罢了，在勾栏院的床上……早传得人尽皆知了吧？”五故意试探道。

胡夫人招手让五过去，等她走进了贴近她耳边声道：“章姐姐吕公公得罪的人太多，就算报官，十有八九也是个无头公案……咱娘俩偷偷啊，这事儿太凑巧了，是章姐姐恨极了，自己差人干的也不定……左右明儿他爹……纳妾也倒罢了，敢养外室，我也不会留情！”

五吓得一激灵，惹得胡夫人拍着她的肩膀哈哈大笑：“傻孩子，到底年纪，竟吓成这样？等你长大了，有了丈夫，就懂我的了！”

五起身笑道：“您的我更不敢嫁人了。”

“我其实也后悔了，多深的恩爱，年头一长也淡了，多好的样貌，看久了也觉得无趣。”胡夫人摇了摇头，忽而笑道，“但嫁人才能养孩子，有儿有女真是一大乐事。有了他们，真是多少不如意都没了。”

五笑道：“我养了一只鸳鸯眼的白猫，我觉得有猫儿也这感觉，了半日的书累得很，回到家那猫儿往我怀里一钻，真是再多的辛苦都烟消云散了。”

这话听得胡夫人很是神往：“不行，有空我得去你家做做，抱抱你养的那猫！”

五心里惦记着方先生，从胡宅出来便匆匆回家，一进门就瞧见方先生仍像往常一样，端端正正的坐在院子当中刻版，凤蝶则收拾了碗筷要拿去厨房清洗，见五回来了，忙开开心心叫了声“姑娘”，才欢欢喜喜的去了。

瞧凤蝶这样子就知道方先生状态不错。

她心里放松了些，忙走过去跟方先生打招呼，方先生瞧见她倒难得有些脸红：“凤蝶我昨晚醉了，还舞剑来着。”

“是啊，帅极了！”五笑嘻嘻坐在方先生身边，自顾自倒了杯茶喝，“您以后也教我吧？教些自保的基本功，不挨打，或者遇到恶人能跑就校”

方先生立刻笑得如冬日暖阳：“你要求倒不高。”

他平日的笑都在面皮上浮搁着，今日竟像真心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阳光得像是黑暗如许的时候打开日光灯，瞧得五都有些呆了。

“怎么了？”方先生诧异的摸脸，“我脸上又染上墨了？”

五心中一动，点头笑道：“是有一点，我帮您擦掉。”边边装成极自然的样子去擦方先生的唇角。

他肤色苍白，却细腻如水，摸起来弹性而光滑。

方先生不疑有他，伸着脸让五擦：“我用的是铁笔啊，怎么沾上墨了？”

“没了。”

五大言不惭的收回手，觉得手指间还有滑腻温软的感觉，忍不住将手藏进袖子里轻轻搓了又搓，故意岔开话题道，“先生别刻了，先陪我出去找人装修一下我那院子吧，完工后在县学找学生做这些。”

“等你这大忙人想到，黄瓜菜都凉了，”方先生笑道，“你买完我就找了，现在正收拾那后院呢总归后院当仓库、学生们干活，干净整齐好擦洗就行前厅等着你设计呢，设计好我还做监工就是。”

“哎呀，方先生，您怎么这么体贴啊？！”五笑着就去攀方先生的手臂，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更躲着她的目光继续刻版，“听凤蝶你昨晚没怎么睡觉，连夜将那雪山飞狐写完了倒是你该悠着点，别太辛劳才是。”

五想起这几日方先生一直躲着她的目光，心下有些奇怪，索性照直了问他：“先生是不是还怨我话不过脑子，伤了您的心？怎么跟我对面坐着话都不看我了。”

方先生迅速抬眼瞧了一瞧五，连忙再次躲开目光道：“我记得你怕人瞧的。”

“什么时候？”

“不是买房子那吗？”方先生到这儿轻轻吐了口气，“你你害怕黑，害怕被人看，被别人碰一下都……”

“都屁滚尿流？”

五瞬间想起来了，刚想解释的是凤蝶，又想一旦了，便会泄露被吕狗强暴的是她而非自己……岂不是更让凤蝶难堪？

“您看没问题，”五心中感激，再次主动攀住方先生枯瘦的手臂，柔声笑道，“碰您也没问题。还有凤蝶、胡思明……您和他们两个对于我来，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住在这院子里也不会怕黑。日日夜夜都安心得很。”

“真的？”

方先生这才放下铁笔抬头看向五。

他那双眼睛五是从不敢认真看的，今次得了这对视的机会，但觉它干净纯粹，又有璀璨星辰如海水般清透，深海中又藏着万千秘密，真的一看就心碎。

“果然，”方先生忽然一笑，整个院子的空气都温柔缱绻起来，“你不怕就好。”

妈呀，这样神仙般好看的人物……真是比猫主子还解乏。

悦己开业时五和镜哥儿都去了，也因此亲眼瞧见了吕夫人，果然保养得当，雍容华贵当中竟有几分俏丽，身边还跟着个女孩，瞧着跟自己差不多大，也是秀丽端庄。

除了吕夫人，很多务城女子都来了，个个都盛装出席，争奇斗艳，胡夫人穿插其中，虽与寻常时候不同，端着温柔矜持的声调，但模样使然，竟有几分英武之气，偏巧得了众多女眷的欢喜，各个瞧着她面带笑容，赞她是巾帼英雄。

悦己不待男客，但十五岁以下的少年可以跟着母亲一起出席这是胡夫饶主意，正好让各家姑娘姐相看。

这一招当真管用，当日不少女客带着少年公子出席，简直成了大型相亲现场，欢笑不止，个个都赞胡夫人这女子茶楼开得好：“以后咱们女子也可以听书、听曲儿，还能带着孩子们来玩……胡夫人，你怎么没早几年来务城？我可真真要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