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啸烟的嗅觉当然不能成为呈堂证供。

皇帝一面让人传了江硕明、京都府尹、刑部的人都进宫来，一面又派人去江府里搜查。他此时也十分头疼，死了一位三品侍郎，死者本身就是刑部的人又是苍山派的人，还死在了一位长公主一派的人家里，真是麻烦啊。

好在现在的刑部尚书是自己的人，完全可以信任，这一点让这位闵朝皇帝心头还算是宽慰了一下。

这边谢皓卿却还在江府里一边等着搜查结果一边分析着。

上次廖侍郎第一次被刺杀的时候，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东西，就是人皮面具，这王少卿的死亡和廖侍郎的死亡和这个人皮面具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个无从得知，因为京都府当时也算是满城地搜索了福源粮油铺的掌柜和那个师爷，却一无所获。

再一来抛开洛平郡主的绑架案不说，还有一种最不可能的可能。

死的两个人，一个是大理寺少卿，一个是刑部侍郎，都属于掌司法刑狱的职位，而且都不是各自部门的一把手，这个派杀手杀了两位朝臣的人，会不会是为了自己的权力不受阻碍？

如今的大理寺卿崔越年事已高，不大理事，很多事情都是交给王少卿处理的，显然对权力已经没有多少追求。大理寺少卿王宪伦这个人，其实也并不起眼，任何时候做事都是勤勤勉勉的，在场中一众长公主派的人中，显得很透明，如果不是他自己说，很多人都不会知道他支持长公主。

这事得问问阿露啊，对于长公主一派的人的了解，她能掌握的应该比自己更多，谢皓卿突然这样想着，然后看了左林一眼。

这个世界有太多人遗忘了，阿露本来就是一个方族人，是方族人为谢皓卿选的侍女，后来在谢皓卿八岁的时候，阿露便被长公主要去了。

而左林，是长公主的人。长公主的算盘是一边控制着阿露以此控制谢皓卿，一边让左林监视。可是她当然不会认为，反过来也是成立的，左林也许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可是阿露也是监视她的眼睛啊。

但是阿露现在却很受长公主的信任，谢皓卿不知道阿露是怎么做到的。也许什么都不用做，谢皓卿这样想到，也许长公主只是在利用一种心理，她也许认为她越表现得信任阿露，阿露和自己就会越走越远，又或者也许她根本就不在乎被一个小人物监视。

以谢皓卿对长公主的了解，很可能是因为后一种，她不在乎，在她眼皮底下，小人物翻不起什么风浪，这就是属于长公主的强大，自信的强大。

谢皓卿其实也很赞同长公主的观点，自己的确翻不起什么风浪，但是这并不妨碍自己可以从阿露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至于大理寺的另一位少卿，是近几年的一位新科进士，在大理寺的确一直都被默默无闻的王宪伦压着一头，家里也是书香门第，没有什么明确的政治立场，能力也很不错，至于会不会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也说不清。

另外就是刑部的人了，刑部如今的一把手，许慕清，如今最年轻的尚书大人，这个人气质上很柔弱，但是谢皓卿不是很能看透，也拿不准这位会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刑部的另一位侍郎是一直空缺的，刑部其他人想要更进一步，应该也会首先思考另一个侍郎的位置，而不会直接就想着把廖侍郎干掉。

官场上的斗争如果直接用这种手段还是不太可能，所以其实这些人的动机都不是很大，毕竟杀人是要承担很大的风险的。

但是这几个案子之间到底还有什么联系呢？中毒，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毒？谢皓卿静静地看着几个人拿着银针在廖侍郎杯子里试着毒，却一无所获。

第一阶段的搜查很快结束了，没有搜出任何有用的东西，不过这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毕竟江硕明也是熟读过圣人兵法的，还没有那么蠢。

“走吧，今天依然很难有什么结果了。”谢皓卿招呼了南啸烟和左林，准备离开。

“我们去喝酒吧！”南啸烟有些兴奋地提议到。

“你居然还有心思喝酒？”谢皓卿无语，他可没有半点想放松的心情。

“为什么没心思？死了一个苍山派的狗，还是在一个长公主的狗的家里，你不开心嘛？”南啸烟倒是对这事不仅没有半点触动，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呵呵。”谢皓卿冷笑两声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走了。

南啸烟自找没趣，自然也是没再说什么是转身自己买酒去了。

“嗯？怎么又是这个味道？”南啸烟停了下来，落在了江府的墙头上，观察了一下四下，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于是南啸烟把这面墙附近的花花草草都闻了一遍，却好像都不是。

南啸烟又满腹疑惑地把这周围又都翻找了一遍，那味道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南啸烟只好无奈放弃。

谢皓卿和左林则是一路回到了雪庐巷，结果就看到了门口坐着的那个小孩。

“怎么又是你？”左林上前问道，这个小孩他上次就见过，不过那时候谢皓卿受了轻微的伤，他就擅自做主把这小孩赶走了。

“怎么？你认识这个小孩？”谢皓卿看向左林。

“上次他就来过，说是要跟着公子读书，公子那时候受了伤，我就把他赶走了。”左林解释，其实他也是怕，再多一个小孩，就多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那小孩大眼睛明亮地看着谢皓卿“公子就收下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你是从哪里听说，我会教书的？”谢皓卿微笑着蹲下来问小孩。

“不知道，就是前面那家的李宝儿说你很厉害。”那小孩指了指雪庐巷的另外一户人家。

“是李家的那个小孩啊。”谢皓卿笑了笑，以前自己写过一首诗，被那小孩捡去了，后来又跑过来问自己诗里写的是什么意思，自己当然就随便讲了讲，没想到就被那孩子记住了“你在这里蹲了多久了？”

“中午吃了饭就来了。”小孩回答道。

“都蹲了一下午了，还带了吃的。”谢皓卿笑道，他瞥到小孩怀里的油布，是诚香记用来包点心的油布，不过心下也有些奇怪，这小孩面色看像是吃不饱饭的样子，怎么可能有钱买诚香记的点心？

“这些吃的是两个来找公子的姐姐给我的。”小孩把点心从怀中取出，整整齐齐的一包装着各种点心，像是一块都没有吃。

谢皓卿顿时对这小孩产生了兴趣，点头道“好吧，只要你答应我几个条件，我就教你读书。不过你要先告诉我，给你点心的那两个姐姐是什么样子？”

“其中一个穿着红色的束身衣服，眼睛圆圆的。另一个穿着松绿的裙子，笑起来很好看，一点都不会吓唬人。”

“吭……”左林憋着笑，实在忍不住“一点都不会吓唬人，这是什么描述啊。”

谢皓卿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了，一个是洛平郡主，另一个，他想到了那个小姑娘但不是很确定。

“对了，还有这壶酒，那个姐姐说是给公子朋友的。”小孩突然转身，从墙角处拿出一壶酒来，是诚香记的特酿。

这下谢皓卿确定了，看来的确是那个来找师父的小姑娘，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把洛平也叫来了，只是自己为什么突然间不太想把这壶酒交给南啸烟呢？

“那好，我现在说我的条件了，每天早上辰时三刻到我这里，然后把院子的地打扫干净，每来四天放一天假，要听话不能乱跑乱问，能做到吗？”

“能。”小孩使劲地点点头。

“这坛酒我帮我朋友收了，点心你自己拿回去吃，不要舍不得吃，你不吃的话蚂蚁也会帮你吃掉的。好了，今天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去吧。”谢皓卿摸了摸小孩的头，就转身进院子了。

那小孩像是一下子来了精神一样，大声说道“谢谢公子！”

“叫先生。”谢皓卿回头看着小孩微笑道。

“谢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