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那人缓缓用一种机械似的声音道，“你可杀了他？”

洛嫣然耸然一惊，脚下没踩稳，好悬直接灭顶淹死在浴桶里，扑腾着挣扎出来，还因为声音太大惊动了守在门口的碧莲，洛嫣然在脸上抹了一把，朝碧莲挥了挥手，让她关门出去，之后呛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接受了那道久违的声音。

洛嫣然认真道：“姐姐，真不是我夸张，我要是哪突然不明不白的死了，多数可能就给你吓得！咱俩现在还没结梁子吧，您对我不满能不能挑个比较安全点的时候，别总这样趁我洗澡的时候偷袭我！”

原主似乎冷笑了一声，音色清晰起来，只是听着感觉比从前更显干涩了，“哼，你是因为没能完成我的要求，心虚吧，”顿了顿，“鸠占鹊巢，死了也活该。”

“仙人，别动不动就什么死不死的，你我都是死过一遍的人了，那死是什么滋味，也都尝过，没什么可以威胁的，”洛嫣然摇头笑了一下，“嗯，对比一下，好像你死得比较冤枉，我就稍稍让着你一点，把你沉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跟你一……”

原主若是能做表情，如今应当已经皱紧了眉头满脸不耐烦了，但她现在只存一点灵体寄宿在洛嫣然大脑最角落的一点神经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迫听洛嫣然继续下去。

好在洛嫣然也确实得简短，前言后果一去，摘取下来最重要的两个信息，第一，那个柳先生原名叫做左霁云，乃是前太子第二，左霁云已经跟当今皇帝打起来了，看这个阵仗还可能会打上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也不妨告诉你，后世高中二年级历史书上对这段尘封在黄土之下的国度有那么三言两语的记载，当今最后会被推翻，旧太子重登大宝，还奋发图强的将这个朝代推向了一个新的巅峰。

“……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别怪我先前没跟你，”洛嫣然扬起胳膊搭在木桶边，但一想到原主就在她的身体里，又生出一种有人看她洗澡的错觉，乖乖把手放了回去，“这场动乱按着原来的时间走，应该是在你死去之后的第三年才正式拉开帷幕，如今却因为我穿越过来无意中改变了许多事件走向，这才导致动乱发生的时间提前了这么多，我已经闯了大祸了，你要是让我杀了左霁云，那我，不，是你，可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你知道后世都是怎么对待罪饶吗？”洛嫣然对着水桶里的花瓣，“他们会按着你的样子做出各种形态的陶俑，然后用红绳充作镣铐拴在四肢脖颈上，让你千百年的跪在某位英雄人物坟前。”

真正罪有应得的遗臭万年。

洛嫣然眼前花瓣被水波带散，露出她在水里张开的双手，一朵耀眼的火花，在她眼里一闪而逝，刺目的光芒让她太阳穴都跟着突突了好几下。

原主附着在洛嫣然的大脑中，明显感受到了洛嫣然精神状态的浮动，恼怒转瞬变成了悲伤，然后沉默下来。

“你上辈子过得苦，又遭了那么大的罪，你恨他，我知道”洛嫣然语速慢了下来，“可你也应该知道国仇家恨有时候就是无法两全的，我今如果为了给你报仇杀了左霁云，那他麾下的将士们又该怎么办，他们也都是别饶儿子，丈夫，甚至是父亲，他们因为一个信仰跟着左霁云东奔西走，揭竿而起。”

“战场凶残，有些人死了以后甚至连个尸体都凑不完整。”

“我杀了左霁云，他们怎么办？”

原主：“……世道乱起来，想做皇帝之人五步之内就能有十个，他死了，有的是人要开心！至于什么乱七八糟的兵将，与我何干，凭什么我受罪的时候要自己一个受着，而他们难过了，家破人亡了，我就要为他们悲痛欲绝，少拿那些劳什子的鬼道理跟我情！”

洛嫣然：“……”

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滂沱悲伤不仅没能让原主共情起来，反而还起了催化作用，把原主心里最原始的恶意激发了，洛嫣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嘴角疼得都抽起来了，脸上那股装出来的不悲不喜倏地溃散开来。

紧接着，脑海深处已经两个月没有感受到的疼痛再次按着当初的方向席卷而来，犹如在洛嫣然脑仁儿上戴了个金箍，五十多把大锤子颠三倒四地往那金箍上玩命的砸了上去，很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架势。

洛嫣然疼得脸色瞬间白了，脑门上细密的汗珠眨眼冒出来一片，后背的汗毛都随着脑袋里的疼痛根根竖立起来。

“别别别，别冲动，我开玩笑的，别冲动，有话好好！”洛嫣然没有丝毫志气，挨了巴掌立刻屈服，但是杀人这事儿还是不能答应，不提她现在觉得跟左霁云的关系还不错，就算是真的能下得去手，落尘那也不能同意，人家可是后来的皇帝，还可以带领全国百姓脱贫致富奔康呢，“我，求求您了，祖宗，要不你换个要求，只要不杀人，要星星我都现在就给你摘去。”

“少拿你的花言巧语骗我，”原主似乎咬了咬牙，恨声道，“换个要求，好啊，那你就把我复活，那个人，我自己去杀！”

洛嫣然疼得脑门都开始跳了，脖子上绷起手指粗的青筋，抓着木桶的手指骨节青白，再闻听脑袋里的祖宗如此不近人情的痴心妄想，居然一叠声答应了，“好好好好，复活复活，给你复活！”

原主只当洛嫣然是疼晕了在这胡言乱语，没搭理她这茬儿，继续折磨着洛嫣然已经非常脆弱的神经命脉。

洛嫣然脸上的青筋也开始往外蹦，喉咙犹如被一双尖利的手紧紧抓住，她差点叫出来，只觉全身上下好像全都被三千多瓦交流电接上羚源，没有一寸皮肤是幸阅。

她一矮身把自己淹进了水里，这才勉强把那声惨叫忍了回去，在脑海深处对原主嘶哑地喊道：“我都能从现世穿越过来，想要把你那点魂魄换个壳子装上自然也是能做到的，哎哟我的祖宗，你能不能先松松手，让我把话完，你再这么这么下去，别你复活，咱俩都得淹死在这木桶里，我可还没穿衣服，这死法特难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