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江如一条碧绿的带子,自北向南,飘然而下,遥山叠翠,万丈见底。
安歌束起发髻,一身月牙白的素衣,腰系白绫长穗,似一个俊美的少年郎。
她卖着轻快的步子踏上了江岸边的官船,心中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得意。
七日前,安歌请来京城名医甄大夫诊治咳疾,咳疾确实不能根治但是不伤性命。
安歌偷偷变卖了母亲吴氏留下的些许嫁妆,交予甄大夫。
甄大夫向众人宣传夏家大小姐的病情恶化,如耽误治疗则演化为失语症,唯有两湖江陵县的医仙“贾舍友”才能医治。
这“贾舍友”自然是安歌胡乱编出的名字,假设有这么一个人,那就唤他“贾舍友”吧。
安歌一面在父亲跟前苦苦央求去江陵县找那贾神医,一面让夏蝉将消息放给叶知行。
叶知行得到消息后焦虑万分,向夏老爷提议带安歌一起上官船去江陵。夏征元虽顾虑此行多艰险,但又心疼女儿可能一辈子说不出话来,只得答应。
为了不声张,夏征元命安歌带着夏蝉一路以男装示人,并让安歌以叶知行表亲的身份登船。
“北望燕云不尽头,大江东去水悠悠。”
安歌斜靠在船尾甲板上吹着徐徐的江风,哼哼小曲,好不痛快。
一阵喧闹从岸边传来,一队官兵抬着一顶金红相间的华贵辇轿走向官船。
待那轿中人上船,夏叶二人和工部侍郎孙建利,河道大臣傅守源穿着官服,齐刷刷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臣等给太子请安。”
安歌探出脑袋,偷瞄着船头的太子,瞪大了眼睛:这也太帅了,放到前世的现代力压当红流量小生,她不由自主露出迷妹般的傻笑。
他一身鹅黄的高贵袍子,剑眉星目,风神韵秀,俊美非凡。
“诸位大人免礼,此次出行大家一切从简。为了调查方便,各位大人称呼我为公子霄即可。”
这青年虽贵为太子,却并不盛气凌人,言语温润如玉。
也难怪民间对当朝太子魏灵霄有,翩翩君子,来如云去似霄的美誉。
船夫收锚,即将启程之际,一个青衣少年腰佩宝剑,从江岸边乘风破浪似的忽然飞上船甲。
那守船的官兵们仿佛也熟识此人,并未阻挠。
船尾的安歌远远望见少年飞燕般的身手和随性不羁的背影,总感觉似曾相识。
想着夏征元说上了船一切行事都要低调,她也不敢上前询问,谁知这船上还有什么达官贵人呢?
水路漫长,乘船颠簸,前几日众人大多在厢房中歇息。
夏征元和叶知行趁此机会紧锣密鼓的商讨着两湖案的对策。
“大人,工部侍郎孙建利,正是三年前我拨款五万两白银建堤坝时工部对接的官员。当年就是由他负责牵线联系江陵、夷陵地方府衙来实施建设。“
”他那里应该有修堤的雇佣名册,账目情况。您要我奏疏圣上调查两湖案后,我曾到他府上拜访想借阅工部修堤记录,但他却说工部一年前维修书阁导致大批记录丢失了。”叶知行忧心忡忡道。
“得想办法再探一探他。”
夏征元眉心一沉,“但这家伙口风严得很。若能得到账本就好了”
安歌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给夏征元沏茶,实则将二人的对话听到了心里去。
核对账目安歌可是一把好手,账册造假的逻辑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要找个时机挖一挖孙建利藏的秘密。
夏家三人连同叶知行住在船尾朝南的套房里。
夏征元和叶知行一间小卧,安歌和夏蝉住另一间,两个小卧相通一个小书房。
听叶知行说那孙建利和傅守源住在船肚附近,也是类似格局的厢房。
余下几日安歌每日都从船尾走到船肚熟悉这个路线,偷偷观察孙建利和傅守源的作息情况。
这孙建利有一个习惯,每日晚膳后要去船头散散心,而那傅守源则会在这个时间去找叶知行下一局棋。
这日白天乌云密布,大雨滂沱,甲板上都湿漉漉的。
晚膳过后,月黑风高,安歌心想今日是个做探子的好机会。
她这古代小姐的身子骨着实笨拙,也没有什么武艺傍身,只能蹑手蹑脚地摸进孙建利的书房。
书房中物件不多,只有一套桌椅,与夏征元房间的环境一样。桌上有几张此次修建堤坝的图纸,被砚台压着。
围着桌子转了两圈,安歌也没有发现什么账册。
膝盖不小心磕到了椅子腿,正碰到膝盖的经脉上,她抱着膝盖,小脸涨得红彤彤的,赶紧靠着椅子先坐下。
走两圈也能撞,这身板也太差了,安歌心中埋怨。
这千金小姐的身板却是娇贵,软软的臀肉很快感觉出来这座椅垫子比一般的软垫厚许多。
她伸手捏捏软垫,感觉其中有东西。
安歌拔下发髻上的金簪,将软垫划开一个小口,果然在其中发现了账目和名册。
这本册子很薄,里面的账目看起来十分蹊跷。
她不敢看太久,匆匆把册子塞了回去,以免打草惊蛇。
她用金簪从软垫上挑出一小段线头将小口缝上,没料到在夏府被逼着练习女红的活计还有些用处。
信息到手后,安歌打算原路返回,转身关上书房门后忽闻一声惊呼,“有水贼!”。
安歌心中咯噔了一下,太平盛世,长这么大她还没遇到过抢劫。
甲板上夜凉如水,安歌深吸一口气想壮壮胆,却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死死地往后拖。
“啊——”安歌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声音娇嫩清丽。
“哟,竟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那水贼伸出手往夏安歌的脸上一摸,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今儿兄弟们有福气了,得个官家小姐尝尝鲜。”
安歌感到一阵恶心,拼命挣扎,藕白的臂膀隔着锦衣被一双粗手勒的尽是红印。
船头火光阵阵,爹爹和叶哥哥都是文弱书生,她若不能自救,谁能来救救她?
她虽身子柔弱,却并不是好欺负的。
她左手飞快地扯下发髻上的金簪,直直地插进抓住她右臂的那双手里的肉里。
“臭娘们儿,敢刺老子!”
可惜这夏小姐手无缚鸡之力,水贼只受了些皮外伤,竟根本没有松手,还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安歌感觉自己一阵耳鸣,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羊脂玉般的小脸肿的通红。
水贼抓着她在甲板上拖行,安歌像一只笼中的小兽,双腿胡乱在地上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