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白统领气势汹汹带着一队人马闯进江陵府衙,那守门的小童膝盖一软,大喊饶命。府衙内的下人们不知官家是来抓谁,个个低着头缩在后面。
“刘大人呢?”白统领拎起管事的衣领问道,他本就生的魁梧,那管事才到他胸口,颤颤答道,“大人...大人一直卧床不起。”
还没等白统领把那管事放下,魏灵均轻车熟路,一个箭步进了刘澄卧房,将他提溜出来。
刘澄散着头发,眼圈发黑,手背魏灵均压在背后,踉踉跄跄的,哪里还有个知府的样子。兴许是接连被神秘人胁迫,他竟变得有些疯傻,话都说不太清,口中一直喃喃道,“壮士饶命!壮士饶命!”
白统领怕这疯子伤人,将他五花大绑后,才提到前厅给公子霄审问。
“刘知府,修河官银的事,你可有什么要交代的?”公子霄端坐在江陵府衙的知府案堂上,眼神凌厉。
问及堤坝贪污官银之事,刘澄瞪大了眼睛,却像疯子般失神,大喊大叫道,“文登贪了。贪了!”
安歌听到文登二字,心中一惊,自己之前竟没想到,这刘澄二字分别拆开,便是“文登”。看来他就是那账本上的收款人,“你便是文登?那账目上收的银两,是谁给你的?”
刘澄恍恍惚惚的样子,东西张望了一会儿,小声道,“孙大人说了,不能说!嘘——”。随即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孙建利已经死了。你们幕后是不是还有人?”公子霄步步紧逼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饶我一命,兵符给你,银子也给你。”刘澄伏在地上,疯狂磕头,脑门砸在地上,咚咚地响,不一会儿额前磕出了血印子来。
接下来不管怎么盘问,他一副痴癫的样子,只喃喃重复文登贪了四个字,对贪墨的官银具体数额,相关人等,一概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毫无收获。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勾结孙建利贪墨三年前修建堤坝的官银,又伙同水贼盗了兵符。
按叶知行的判断,算上偷用泥土代替砂石的成本,贪污的修河银两少说也有四十万,可两口箱子只找到五万官银,刘澄也说不出剩下的银子到了哪里。
不知这刘澄是被人吓傻了,还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在装疯卖傻。还有那盗走兵符的人,究竟又是谁呢?公子霄思量着这事肯定不止是刘澄和孙建利两人所为,若要详细查证,又不打草惊蛇,恐怕还要依仗悬镜司。
悬镜司乃是大梁独立于六部之外的官僚机构,专查隐秘案件,由皇室直接调派。不同于刑部,悬镜司可查无证之罪,悬镜司的办案手段,手法辛辣,据说进去的人就没有不招的。
接连审问了几个时辰,刘澄也没吐出些有用的东西来,再多口舌也是浪费时间,公子霄吩咐白统领道,“先带刘大人回悬镜司。”
他顿了顿,又转头唤夏征元和叶知行来,“还请夏大人和叶大人陪白统领走一遭,向悬镜司说明修建堤坝银两的细节。”
夏征元听到悬镜司三个字,心中一沉,知道此事不是工部和江陵府衙这么简单。看来自己已经没法从这趟浑水中干干净净地出去了,不知还要得罪什么人。最难办的是,那人在暗,他和叶知行却在明。
夏征元拱手行礼接了差事,弯着腰久久没有起身,像是接了千斤重担。
没等他捂下这烫手山芋,只听公子霄又轻声道,“江陵府衙还有些官银账册需要善后,若夏老不介意,想借令爱一用。”
夏征元面色铁青,也不抬头,眼睛像是长在了地上,“谢殿下抬爱。”他身为户部大臣,自然一切都要听太子的。
他是管不了太子的安排,但还管不了自己的女儿吗?
临行前夜,书房内,他正襟危坐,安歌在一旁低头站着,看他脸色就知道要挨骂。
“歌儿,爹要奉公子霄之命先行回京,你留下帮忙善后。但有几点你可要谨记着。”他语重心长,对女儿放心不下。
安歌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却着实不想听他唠叨。
“第一,切不可冒进。之前你耍些小聪明是帮了些忙,这接下来太子殿下叫你做什么你便尽力做,没叫你做的你别插手。”他叹了口气缓缓道。
虽说大梁也有少许女官职位,可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竭尽全力去拼个前程。这为人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少吃点苦,平安喜乐。他既然已经十年寒窗,在官场摸爬滚打爬到了这个位子,自然希望女儿安安稳稳嫁个好人家,这样也算对得起安歌她娘临终的托付。
“第二,切不可逾矩。你可知这太子,楚王都是什么身份的人物?他今天赏识你,让你与他同桌吃饭,明日你惹了他,就能要你项上人头。你恭敬待他们便是,切莫再走近了。”
夏征元说到此处,倒是让安歌想起来前世的亲生父母,一心希望她回老家找个安生工作,再找个靠谱的小伙子嫁了。虽说这种生活不合她心意,但却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看来代沟这东西,上下五千年从未消逝。
不过应付父母碎碎念,她也是有那么一套的。
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夏征元手边,极力温婉地说道,“爹,您说的女儿都记下了。女儿知道您都是为了女儿好。您说了这么多,定是渴了。您喝口茶,润润嗓子。”
夏征元见她今日如此乖巧,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叫她早些歇息,牢记他的两个忠告。
第二天,夏征元,叶知行和白统领便要压着刘澄上路了。
安歌一路跟到府衙门口送他们,叶知行从怀中掏出两个包裹,交予安歌,“歌儿,你还要在此辛苦几日,这有两包清咽润肺的药草,你按时服下,免得咳疾再犯。”
安歌接过包裹,他的手却放在包裹上,一时舍不得收回。
她望着他关切地眼神,无奈自己不是原来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夏家小姐,不能回应他,只当他是邻家哥哥。
“叶哥哥,没事儿,我现在身体可好着呢。”她拍拍胸脯保证道,打消他对她身子骨的担忧。
他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微微笑了,伸手拍拍她的脑袋,“那就好,可别惹事。”说罢转身与夏征元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