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记后院很大,不输寻常的官宦人家。除了前厅是店铺门面,后院还有两个大型的粮仓,和几间里屋,包括一间书房和几间卧房。
董其胜进了书房之中,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出来。
书房的门虚掩着,也没关实。魏灵均从那虚掩的门缝中望过去,却是空无一人。
董其胜人呢?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周围安静极了。安歌跟在他身后,心中觉得蹊跷,自从他们二人跟进后院,除了董其胜的背影以外,竟连一个下人也没见着。
书房不大,一侧摆着一张软塌,另一侧立着一面墙的书柜,前面一张四方书桌。桌上摆着些笔墨纸砚,桌子两侧的墙面上挂着几幅画。靠屋里面的那幅是一幅肖像,肥头大耳的样子画的像是董家的先人。另一侧挂着两幅山水画,一幅泰山日出图,一幅雁回江大潮。
安歌看着那幅董家先人的画像,总觉得有些奇怪,那双眼睛,似乎是过于逼真了些。她走上前去,踮起脚尖仔细瞧了瞧那幅画。
那眼珠竟忽地动了。
她揉了揉眼睛,怕是自己看错了,又贴近了些,细细端详,画中的眼睛是空心的!
她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到魏灵均的身旁,小声道:“师父,屋中有暗室。”
“我方才在那画中见到了一双活人的眼睛。”
“是董其胜?”
魏灵均眉心紧蹙,若是董其胜为了躲他们藏在暗室之中,那倒也就罢了。可是看后院的沉寂的样子却不像是这么简单。
安歌回忆起方才那眼神,分明露着狠厉的凶光,怎么看都不像是董老板那个胖子。那种让她寒毛直竖感觉,却很熟悉,她仿佛在哪见过。
她对魏灵均惊呼道:“有埋伏!”
魏灵均闻言,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转身冲向书房门口。原先虚掩的木门却忽地大力关上,仿佛受了某种机关的控制。
“吱——呀——”
那书桌后的一面书柜从中间向两边滑开,露出一道暗门来。
“小郎君,咱们又见面了。”
只听几声戏谑的狂笑,从暗门中走出的不是别人,正是唐闰山。
从那暗门中望过去,书房背后果然有一间不大的暗室,而董其胜那个胖子却瘫倒在暗门边上,脖颈处一道致命的伤口,带着黑色的血液。
“小郎君,你可是说以后要好好陪我纵情一世呢,怎么这就跑了?”唐闰山笑得狰狞,一双眼睛似是长在了安歌身上。
想起那日被他吮吸鲜血的样子,安歌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他眼中杀气渐起,左手一抬,袖口射出一只双子飞刀。飞刀在空中裂成两半,一半射向魏灵均,一半射向安歌。
安歌一个烟羽步法闪躲开来,射向她的那只飞刀死死钉入了墙板。
剑风忽闪而过,魏灵均的剑直打在飞刀之上,那飞刀转了个回旋,又反朝唐闰山的眉心射去。
唐闰山腾空避开自己的飞刀,闪躲的片刻魏灵均却已近身,剑如霜华,向唐闰山的脖颈处挥去。暗器是唐门的绝学,而近身靠的却是传统的剑术功夫,唐闰山虽一个回身避开了魏灵均的剑锋,却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打斗之间,三人已挪了原先的位置,安歌使了个心眼悄悄避入暗室,刀剑无眼,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只能给灵均添乱而已。
几招之后,唐闰山见近身不是灵均的对手,便向后跳出一米,落在书房门口。
“王爷不愧是定北侯的亲孙子,果然好身手。
唐闰山处于下风,竟还有心情称赞起师父。看他那猖狂的样子,难道还有后手?
他唇角回勾,反手打开门,只见门口赫然立着三排弓箭手,连弓都拉满了,还不分分钟把他们打成筛子?
原来他早就埋伏好了,只等他们上钩。
趁魏灵均看弓箭手的刹那,时唐闰山又射出了一只双子飞刀,刀尖带黑。
“小心!”安歌喊道。
他听见了她的呼喊,却见那飞刀的一半是飞向暗室的。他本能地伸出剑去挡飞向暗室的那一半飞刀,胳膊却被回旋的另一只刀擦过。
唐闰山此时按下手腕,示意弓箭手开射。
“师父,这边儿!”安歌示意魏灵均避到暗室。
她方才已经瞧见那暗门内侧的边上有一个灯盏,没时间了,就赌它是暗门的开关吧。
她将灯盏拨转方向,暗门果然缓缓合上。魏灵均移形换影,两步之间迅速闪身进了暗室,便听那石门轰地合上。
暗室不大,没有窗,只有那一小盏灯照明,看那油芯子,也支撑不了多久。
安歌瞧了一眼这暗室,里面空落落的,大抵是早年董家先人为了躲避战乱建的。
唐闰山之前是董其胜带入暗室的,并不知晓这暗室的机关。董家先人为了避祸,设计的暗室很是精妙,若是从内关上了,从外部是打不开的。安歌算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暂且躲过了唐闰山。
暗室中不太透风,只有暗门的门缝能透进空气,董其胜的尸体闷在里面渐渐散发出腐臭。方才暗门开着倒没注意到,如今只剩他们二人伴着一具尸体,这味道便越发觉得刺鼻。
魏灵均靠着远离董其胜的一面墙坐下。刚刚那一支飞刀,虽说只是擦伤,他此刻却觉得像有千万只蚂蚁啃食着自己的皮肤。
他曾从外祖父那里听过,唐彬当年平蛮之时,曾提炼过苗毒,制成唐门新毒,比苗毒更凶恶,也正是凭借此毒,才大破苗人。
“师父,你...你的嘴唇...”
他面色苍白,连唇色都略带乌青。
“飞刀有毒,我需要一盏茶的功夫将毒排出去。”他淡淡说道。
他此刻应该中毒不深,若是用内力将毒排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只怕要损伤一些元气。
他闭着眼,气运丹田,神色一如往常的平静,可豆大的汗珠却从额前析出。
他一定难受极了,安歌心想,若不是为了挡那支射向她的飞刀,以他的本事,什么刀躲不过?
她用衣袖轻轻为他拂去额前的汗水,少女纤纤玉手带着若有若无的草木香,在腐朽的尸臭中显得那么突兀。闭上了眼睛,剩下的感官就变得格外敏感,他双眉紧蹙,这味道闻着,怕是毒还没逼出去,就先叫他走火入魔了。
“你去那幅画处守着。”
自己怕是打扰了他,安歌心想,便听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