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霄请她入宫?
安歌抬眸,对海棠道,“殿下不会不知道,臣女近日刚丧了未婚的夫婿,心神交瘁,身子不适,还请海棠姑娘回吧。”
海棠淡淡道,“夏姑娘,这是太子口谕。”
话毕,两队禁军从银号门口涌入,齐整地立在院子里。
夏蝉惊讶又忧心地望着安歌,晟拔出手中的剑,挡在账房门口。
公子霄竟然拿禁军来请她。
安歌轻笑了一声,从账房中走出来,少女面色有些苍白,对夏蝉和晟道,“无事,我去去便回。”
东宫,公子霄撤了所有的下人,只让海棠在门外守着。
屋中点着两盏琉璃灯,原本明黄的烛火透过灯罩,发出淡彩的光芒,带着几分浪漫缱绻。
公子霄坐在屋子中央的紫藤榻上,依旧是一袭白衣,剑眉下一双桃花眼敛着笑意看向她。
“来了?”
安歌进屋后便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前,身后的门从外被关上。
看来今日想回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她福身行了礼,开口道,“殿下找我来,所为何事?”
公子霄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她。
一步,两步十步,到她的跟前。
在大梁,未过门的妻子不能守孝,不能批麻,因此灵均遇难后,安歌一直穿一件丝麻制的素服,她面容苍白,身形清瘦,却依然很美。
他静静站在她跟前,沉默了一会儿,尔后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失落。
“无事,便不能找你吗?”
她低着头,一直不去看他。
“殿下,臣女未婚的夫婿蒙难,若是无事,臣女想先行告退。”
他用手抬起她的下颚,强迫她看着他。
桃花一般的眉眼微微泛红,目光复杂。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不等她回答,他抓起她的手腕,走到屋中,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紫藤榻上。
紫藤榻前摆着一壶酒和两个夜光杯,公子霄在她边上坐下,将两个杯子斟满。
“怎么,连与我饮一杯酒的情分都没有了?”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阴冷,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枫丹玉露在夜光杯中透出血一般的红,艳丽,张扬,与公子霄白色的锦衣格格不入。
安歌没有拿起那杯酒,只淡淡道,“臣女过,未婚的夫婿蒙难,臣女悲戚,还请殿下不要勉强。”
公子霄兀自拿起一杯枫丹玉露,一饮而尽,枫丹玉露入口甘甜,入喉之时却微微带着些苦涩。
他苦笑了一下,又饮了一杯。
骨相清秀的面庞趁着酒意染上一些红色,桃花一般的眼中瞳孔渐渐放大,灯火闪烁之中,全是她的眉眼。
“歌儿,我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吗”
“他死了,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这又是何苦?”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殿下,我的路如何走,似乎也与殿下没有关系。”
她的话,没有留半分的余地。
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那若是本宫告诉你,与本宫有关呢?”
“殿下这是何意?”
公子霄唇角勾笑,纤长白皙的手握住她的,很冰,很冷。
“歌儿,本宫知道你不是寻常女子,你不贪恋女儿家的宠爱,你才学无双,本宫愿以江山为聘,许你做大梁最尊贵的女人,你我一同权御下。你,如此这般,你的路,与本宫有没有关系?”
安歌愕然。
她没有想到公子霄敢出这样的话来,即便是东宫太子,永乐帝仍在位,他如此出言,已有谋逆之嫌。
类似的场景,类似的话,他曾经在宝丰银号的时候也过,只是那时,他壮志未酬,满腹孤苦,她尚且可以理解,可是今日,他眸光中的嚣张阴鸷,与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极不相称。
“殿下,慎言。殿下这番话,置永乐帝于何处,置您的太子妃容郡主于何处?臣女也有过婚配,虽未过门,但也绝不宜再嫁给同族兄弟。”
“歌儿。”
他轻轻唤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极尽温柔。
“你不知道,本宫为你,做了多少事。永乐帝如今病重,无须顾虑容郡主的事,本宫也自会处理楚王已死,婚约自当作废,待本宫登基,谁还敢妄言议论?你只需要告诉本宫,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臣女不愿,还请殿下恕罪。”
“为何?”
“臣女心系王爷,心中再装不下旁人。”
她答得平淡而坚决,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多年的隐忍,比较,与他苦心孤诣得到的一切交织在一起,一种难以抑制的汹涌情绪涌上心头,他再也不想忍了。
二十多年,他永远都在画框中作画,可唯有如今跳出了画框,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世人再如何称他是翩翩君子,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要她。
妒火夹杂着欲念,公子霄眸色渐浓。
他握紧她的手,俯身逼近她,将她困在紫藤榻的角落里,怒吼道,“他死了!”
“他死了你也放不下吗?”
安歌从来没有见过公子霄失礼至此,她试图推开他,他却将她困得更紧了。
他极为好看的脸近在咫尺,俯首吻过来。
安歌慌乱情急之下,顾不得别的,抽出身后的另一只手,扇了上去。
“啪”地一声,一个掌印落在公子霄的脸上。
接踵而至的是半刻死寂。
她慌乱时发髻有些散,落下两缕青丝,垂在素色麻衣上。
“殿下自重,臣女确实没有放下。”
她决绝的冷淡叫他失望,面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仿佛只叫他的愤恨喷涌而出。
他忽地俯身将她压在紫藤榻上,伸手去解她麻衣的扣子。
“你最好绝了对他的心思,他不过是一个被本宫轻易玩死的人而已,成王败寇,你懂吗?”
她怔住。
被他玩死是什么意思?
他的死,不是意外?
她死死抓住公子霄的手,长长的指甲嵌入他的皮肉,鲜血顺着白皙的手背渗出来。
她如同一只兽,忽地有了力气,窜起来推开他,大喝道,“你刚才什么?”
一双桃花眼睨着他,他并不慌乱,也不否认,只兀自又倒了一杯酒。
血红色的枫丹玉露缓缓流下,公子霄又饮了一杯,尔后阴鸷地盯着她的眉眼。
“你知道,陈虞人为何爱喝枫丹玉露?因为它有血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