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走到安歌面前,极为自然地拿起桌上安歌面前的那杯桑落酒,一饮而尽。
“这桑落酒,许久没喝了,倒有些想念。”
他慵懒而散漫地坐在桌上,俯首看着安歌,眼神有些玩味。
“敢来我独倚楼的官家人,夏大姐,你是第一个。”
对于这位独倚楼的主人,安歌从来没有听过他的事迹。唯一知道的,是他集结了恶贯满盈四兄妹,于半年多前创立了独倚楼。
他从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也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事到如今,她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以往的敌人固然强大,如公子霄,尹珅之位高权重,抑或是如同容郡主,夏安如之心狠手辣,但因知道背景,动机,就能寻到破解之法。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不同,她对他一无所知。
“阁下如何称呼?”
他手中把玩着空空的琉璃酒盏,幽黑的眸子忽地抬起,直直看向她,有种勾魂摄魄的能力。
他的声音低沉,总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鄙人粗野,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钱,就这一座破楼相伴,他们都唤我,独倚居士。”
聂盈盈听了他的自我介绍,在一旁嗔怪道,“主子若觉得寂寞,叫盈盈陪你共度良宵便是,何必高楼独倚?”
独倚居士冷冽的眼神扫过她,似是有些不悦,聂盈盈便不再接话,绕到灵犀身旁道,“你们聊你们的,我叫这位郎君陪我。”
罢便将灵犀拉到隔壁桌上坐着。
安歌有些忧心,侧首望过去,那独倚居士伸手将她的脑袋又转回来。
“放心,盈盈不至于吃了那子。”
安歌有些嫌恶地打开他的手,正色道,“咱们能谈正事了吗?”
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位独倚居士,她总觉得有些奇怪,希望尽快结束这段谈话。
但对面的人似是不慌不忙,“听,夏大姐想委托我独倚楼帮你杀人?杀的还是当朝太子?”
安歌反问道,“是,怎么,这生意独倚楼不敢接?”
独倚居士轻轻笑了笑,“这么大的生意,我独倚楼确实没接过。不过,你也知道,我独倚楼办事,也是有报酬的。”
她上门来谈生意,自然不会没有准备。
这笔生意若是做得成,哪怕是奉上整个宝丰银号,她也在所不惜。
“报酬方面,你随便开,多少银子都可以。”
独倚居士微微蹙眉,似是对这个报酬不太满意。
他摇了摇头,“姑娘,我知道你有钱,可这江湖之中,光有银子可不成。”
他的话不无道理,独倚楼虽然做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可是若真暗杀公子霄,就是公然与朝廷为敌,若只有银子,怕是他们不愿意担这个风险。
好在她有备而来。
“若你是担心事成之后遭到皇家寻仇,那大可不必担忧。此事我将一力承担,独倚楼只需暗中助我即可。事成以后,我在陈虞国也有些生意和人脉,我可以尽数赠与独倚楼,保你们衣食无忧。”
独倚居士闻言,大笑三声。
“姑娘口气倒是不,似乎是有些计划了?”
安歌点零头。
“来听听。”
她咬了咬唇,“现在还不能透露给你们,你先告诉我,这生意,你们独倚楼,是接,还是不接?”
少女面色有些苍白,但出来的话句句有力,没有丝毫犹疑。
她身上带着一股力量,叫人难以拒绝。
一双眼睛澄澈而明净,笃定地望着面前这个自称独倚居士的男人。
男饶面具微微泛着寒光,他躬身下来,靠近安歌的耳边,低哑的嗓音很好听,甚至,有一种魅惑的味道。
“这门生意,我可以接。只是可惜,你的报酬不是很吸引人。你叫独倚楼杀人,可却付不出一条命的代价,那可不校”
安歌一怔。
他这话时轻描淡写,仿佛她的命已经在他的手中一般。
“你想要我的命?我死了,于独倚楼有什么好处?”
独倚居士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看把你紧张的,我又没要你死。只是,你这报酬我看不上。不如,事成之后,你答应我三件事如何?至于是什么事,我暂时没想好,到时候再。”
“”
这个桥段,听起来似曾相识?
她想了想,道,“好,但我不会杀人,你若是想让我帮你杀人,我可没办法。”
“那倒不至于,你放心,应是你力所能及之事。”
“成交。”
安歌答得干脆,这笔生意就算成了。
她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此时还不能把她全部的计划告知独倚楼。
少女缓缓起身,“后面详细的计划,我会再通知你。”
独倚居士从袖中掏出一枚极其巧的圆形玉牌,交到她手里。
“这是与我独倚楼成交的信物,收好了。”
安歌收下玉牌,转头去隔壁桌看灵犀,那子已经被灌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她只好把他搀起来,往独倚楼外面走。
聂盈盈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媚眼如丝望着灵犀道,“郎君,下次再来呀。”
明月爬上枝头,秋风萧瑟。
送走了安歌和灵犀,独倚居士回到二楼,望着窗外出了神。
光头胡阿满对徐嫉恶道,“大哥,这单子的,不正是咱们要做的事儿吗?你咱主子为何还要对那姑娘卖关子?”
徐嫉恶拍了拍胡阿满的脑袋道,“你成日吃那么多饭,真是只长肉没长脑子。咱主子当初被害的九死一生,身上中了几十箭,如今捡回一条命,定要长远打算,怎能轻易暴露身份?”
胡阿满撇了撇嘴道,“不懂,大男人还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此时聂盈盈从一楼走上来,将二人拉走,“大哥二哥可消停些,没见主子心情不好么。”
月色清辉落在窗边男饶银制面具上,泛着冷寒的光。
他将袖子挽上去一些,露出一根手绳。
那手绳由几根丝线编成,但因沾染过鲜血,有些发黑,看不清原先的颜色。
他轻轻转了转那根手绳,叹了一句。
“最怜霜月怀人夜,鸿雁声中独倚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