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罢了罢了。”思量了半晌，方皓看着赵萱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次就依你的，让他去大堂里跪着吧。萱萱啊，你也别太担心了，身子最要紧，赶紧回去歇着吧。等那小子长了记性，我自会饶过他。”“公公……”赵萱萱眼中含泪，看着方皓，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方皓打断了：“照顾好身体，回吧回吧。”见状，她只能就此住了话头，欠身给公公行了一礼，转身缓步离开。午间正是一天中日头最烈的时候，方淮司只觉得今天中午的太阳比以往任何时候的都要毒辣。炽热的阳光犹如无形的烈火，不受任何阻拦，倾倒在庭院的地面上，烧得地上的砖石都烫的厉害。方淮司背上有阳光直照，犹如火烧，腿下又有发烫的砖石，好似火烤，全身犹如置身火海，又好似身处无形熔炉，热得全身大汗淋漓，两眼发昏。再加上他一直水米无进，两腹空空，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见他低着头垮着背地跪在院中间，这会子往左边歪歪，等下又往右边倒倒，整个身子摇摇欲坠，竟是连跪都跪不稳了。然而，身体都这副模样了，方淮司的脑子却还是精神得很。也不知是热糊涂了胡思乱想，还是他心中确有怨气，方淮司这心里一直叫苦连连：唉，父亲也属实狠心，一点儿父子情分都不顾，就让我这么跪着。这大热的天，我又空着肚子，也不让人来给我送点吃的，就让我这么饿着被太阳烤。也不知他何时能消气，就怕他还没消气，我却先这么又热又饿地跪死过去了。不消气也可，好歹发个慈悲，让我换个地方跪吧，再不济给口水喝也行啊……正胡乱想着，忽闻耳边有人在唤他：“少爷，少爷？”他强抬起头，勉强睁开了一点眼缝，看向声源处，却见是方皓身边的一个小厮，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侧。“何……何事啊？”方淮司嘴唇微动，有气无力地挤出几个字，应了一声。“少爷，老爷说，这偌大的院子里这么唐突的跪了个人，属实不好看，如果有客人来到家里看见了，问起来，老爷面上也无光，让小人带您去大堂里接着跪。”“哦……啊？”方淮司愣了愣，一脸的不可置信，连眼睛都瞪大了，“大堂？”他没听错吧？父亲何时如此通情达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了？“是，少爷，您没听错，是去大堂。”那小厮笑嘻嘻地俯身来搀他，“来，少爷，小的扶您去大堂。”方淮司一时愣在了那里，来不及反应，任由这小厮搀着他，一瘸一拐地挪到了大堂里跪着。到了大堂，他总算知道父亲为何会大发慈悲了。茶香淡淡，在杯盏周侧萦绕盘旋，又飘到了方淮司的鼻尖，沁人心脾，让人身心不由得舒畅了几分。赵萱萱捧着茶盏，眼角还噙着泪，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哭腔：“夫君，你受苦了，先喝点茶吧。”“多谢。”方淮司接过茶，心中不免有些复杂。他知道，必定是赵萱萱去找父亲求情，父亲才网开一面，准他免受日晒之苦。如今她有了身孕，身子多有不便，却还到大堂之中陪着他在这里受罚，他心里越发觉得愧疚难当。“萱萱，你如今有孕在身，应当多多休息。我没什么大碍，你还是快回去吧，不用陪我了。”思量片刻，方淮司还是忍不住出言相劝。然而赵萱萱却不肯回去，应了一句“我没事”，依然待在大堂之中不肯离开。方淮司只得再劝：“萱萱，父亲不知何时才能气消，我这么跪着不知要跪多久，你在这陪着太辛劳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赵萱萱还是不肯走。她黛眉微蹙，看着他，双眸带水：“你也知道公公还没消气啊。你已经受了那么多苦，万一公公一直不消气，你这么跪着，就算没有大太阳晒着也肯定扛不住。我留在这，好歹还能照顾照顾你，省得你跪坏了身子。你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分寸。”方淮司无言以对，只能无声叹了口气，让她留在此处作陪。赵萱萱留在这里也并不扰他，只给他端茶倒水，擦汗按摩，时不时喂他吃些糕点裹腹，对他细心照料，方淮司因此少吃了许多苦，从午间一直跪到了晚上天黑，竟比午间那几个时辰要好受许多。天空不知不觉就黑得一丝日光也见不到了，正如方皓的火气也不知不觉地散了个干干净净。方淮司跪了一天终于跪来了方皓的赦免令，强撑着两条早没了知觉的腿，在赵萱萱和下人的搀扶下回了房。房间里，赵萱萱小心翼翼地卷起方淮司的裤腿，露出了肿得不成样子的膝盖。看到此般光景，她不由得又红了眼，心疼不已。方淮司见状，赶紧硬挤出一张笑脸：“嗨！萱萱放心，我没事，不过是肿起来了而已。就这点小伤，擦个药，明天就能全消了，你别担心，啊。”赵萱萱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也不想让他担心，于是强忍了眼泪，应了一声，专心给他上药。见他疼得龇牙咧嘴却别过头不肯出声，她更加心疼了，却不敢拂了他的面子，只能放轻了手上动作，更加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擦好了药，赵萱萱又伺候他洗漱更衣。方淮司在妻子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刚准备休息，只听她轻声说道：“既然知道公公生气，又吃了这般多的苦头，你好歹也收敛些，花费些心思在读书上。这样既能让你少受些苦，也能让我少担心你一些，安心养胎，公公也会高兴。”方淮司抿了抿唇。他知道她说的在理，也是为他考虑。仔细想来，他最近为了秋月的事，确实荒废了不少学业，也难怪父亲动此大怒。如今他和秋月关系已然闹僵，不如收了心思安心读书。这样想着，他便点头答应了下来：“你说的是，我听你的。”方淮司还真的按照赵萱萱说的，收了心思，用功读书。方皓见他知错就改，比往常更加用心，倍感欣慰，逐渐放下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