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直直走到屋内,坐到了扶苏常坐着的书桌前,手里有一搭没一搭揉着白狐的后颈,抬眼环视了一圈屋内。
轻笑一声:“朕倒是一直想知道,为何在这宫里头少见扶苏,原来是在这金屋藏娇。”
姜时栖手心里满是汗。
金屋倒是算不上,但这扶苏的寝宫里,她长期住着,的确增加了不少女人的生活痕迹,这与扶苏平日里爱整洁的形象全然不符。
梳妆台上摆着一个歪了的玉梳和几个叠在一起的发簪耳饰,一看便是随手丢那的。
书架上挂着一只破了个角的风筝,这是她和扶苏一同制作的,可惜还没飞上天就刮到书上破了,上边的涂鸦还是她画的呢。
床榻乱七八糟的,显然是慌忙叠起来的。
而书桌边还溅了几滴墨汁,这是姜时栖不小心撒上去的。
姜时栖抿了抿唇,跪了下来,行了个稽首礼:“陛下万安。”
扶苏也跪在了她的身旁:“父王万安。”
嬴政将目光放在姜时栖的身上片刻,随即挪开目光:“都平身吧。”
姜时栖慢吞吞起身,咽了口唾沫。
嬴政转而看向扶苏:“不给朕介绍一下?倘若不是这次朕想要将李丞相之女指派给你,你还准备瞒我多久?”
扶苏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一副要将她护到底的神色:“儿臣与十七是真心相爱,不愿将自己的终身大事一味地让父王决定。”
这话说的,说好听点叫有原则。
但说难听点这可是大不敬,以下犯上啊!
姜时栖看见了嬴政的视线直直射到了扶苏的脸上,可扶苏依旧不依不饶,平静的站在原地与他对视。
这对父子俩,正在暗地里较量着。
每一分一秒过得都格外煎熬、
终于,嬴政收回了目光,冷笑了一声:“朕那么多儿女里,就你跟朕年轻的时候最像。”
仁义并非贬义,可他以后的皇位,可是要继承给自己的这位长子的啊。
这个词汇放在帝王家的身上,却是懦弱,是优柔寡断!
他曾经刚刚继承王位的时候,也不过才懵懵懂懂的十三岁。
那个时候想的多美好啊,立志要以仁驯服这其他诸侯国,可最后还不是拿起了刀剑,在战场上厮杀。
扶苏并不适合这个位置,但说来可笑,嬴政总是不自由的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他的确优秀至极。
嬴政在他的身上,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扶苏冷然道:“儿臣为父王所生,像是自然。”
嬴政垂了垂眼,将目光向下,望在自己的爱宠身上:“晚晚困了吗?那就在朕的怀里睡一会吧。”
他轻柔的抚摸着白狐柔软的皮毛,看着它在自己怀里逐渐闭上了眼,呼吸匀称,这才抬眼继续道:“罢了,这江山未来都是给你的,娶一个卑微的侍女而已,朕就允了吧。”
嬴政站起身来,身旁立刻就有侍女将大氅披在他的身上。
他系上了系带,像是怕吵醒自己氅衣里正睡着的小家伙般,放轻了声音:“但你得明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些的,就像当初的朕一般。”
恍惚间,嬴政出了出神,像是看到了当初趴在书案前,一字一顿的说“孤要以仁治天下”的公子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