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婶歪着身子向前倾,急忙道,“媳妇觉着,玉树年纪也不小了,近处若无合适的,便将眼界放宽些在远处打听打听,我远房的表妹就嫁在江浙富庶人家,上回表妹回来省亲,手上牵着两个,肚里还怀着一个,整日笑呵呵的可好得很。再说,这京中人多口杂,难免多事之人故意在皇帝面前嚼舌头,媳妇也是为我宫家着想不是?”
太老夫人阴沉着脸不说话。
二婶婶又说:“媳妇话糙理不糙,何况这个事我们几家是商议过的!老夫人莫嫌媳妇多事!老夫人若是舍不得玉树远嫁,媳妇倒还有个折中的法子,便让大侄女去庵里修行两年——从前宫里做错了事的后妃也有过这样的先例!”
莲华强忍怒火看向玉树,却看玉树面无血色,几乎将自己嘴唇咬出血来。父女至亲生分至此,便不得不承认有些人虽有父女的缘分,却不见得有父女的情分,这样的家人,竟比陌生人更为伤人!
余光扫向宫谦,宫谦正端杯喝茶,莲华记得,从前文蓉受了委屈也曾跟宫谦闹过,而宫谦每每便是这般态度,不言不语,不理不会,他这个样子,能逼得文蓉发疯。
莲华大一岁,便越能懂得文蓉的难处。
暗暗吸口气,莲华冷笑一声,低声道:“从前无事时,也未见各位鸡犬升天谋得好前程!”
“二侄女这言行真正是随了她娘亲了!”三婶婶冷哼道,“尤其这冷嘲热讽的模样,真正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话音刚落,莲华手边的茶碗便砸在了她身上,滚烫的茶水浇在身上,三婶婶‘唉哟’一声,起身手忙脚乱的擦拭,“你、你竟敢跟长辈动手!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
“跪下!”宫谦厉喝一声,手中的擦完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怒视着莲华,嫌恶道:“滚去祠堂!”
莲华一脚踢开门,一步便跨了出去。
“放肆!简直放肆!这哪里像是咱们书香门第的子女!”
宫谦气得铁青着脸。
竹心和梅香守在拱门旁,看到莲华出来,正要喊她,莲华却直直走过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两个面面相觑,竹心慌忙跟上,梅香往回指了指自转身打听去了。
没跪多久,玉树便也进了祠堂。
“愚笨的人才会有苦一起吃。”莲华看着母亲的牌位低声说,“聪明的应该想着怎么有福一起享!”
“我从来也不是聪明的人。”玉树回答。
莲华看她一眼,叹口气,伸手替玉树拢了拢发,轻声问:“他们走了?”
“嗯,走了。”
“祖母可还好?”
“祖母睡下,我便过来了。”
握住玉树冰冷的手,莲华叹口气,认真的说:“你若当真要出家做尼姑,我是不会同你一路去的,你自己去吧,我还得过我的快活日子。”
“好。”玉树微笑,“一言为定。”
两姊妹在祠堂跪了两日,玉树病倒了,莲华强打精神陪在左右,同她说话,给她念书,但玉树意志消沉,不过几日便清减了许多。
“玉树这丫头怕是心病。”太老夫人道。
莲华坐在床边替玉树掖好被角,斟酌道:“不如,去请白家公子来看看?”说着一顿,仰头看向太老夫人,接着说:“或许有用。”
白润玉来时,玉树还睡着,莲华站在窗前看着天发呆,还是巧云出声提醒,莲华才回身看了白润玉一眼,“你来了。”莲华勾了一下嘴角,走到床前,“巧云,将这两日的药方拿来给白公子过目。”
“是。”
白润玉将药箱放在桌上,目光沉沉的扫了莲华一眼,转身走到床前,拿帕子搭在玉树手腕上再替她诊脉,玉树虚弱得很,短短几日,便瘦得颧骨也突出了。
“我有良药,却无心药。”白润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