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喊他,但他脚下不停,头也未回,半盏茶后拿来一册文书不留情面的掼在玉树脚下,冷眼看玉树弯腰拾起来,打开,海天昶三个字旁是鲜红的指印,只差玉树签字落印,两个人的夫妻关系便算到了尽头。
“你我这夫妻做得真是贻笑大方!”海二爷道。
“对不起。”
自然是伤心的。玉树就那么蹲着,泪眼模糊的看着门前居高临下的男人,她此刻难过得很,她也清楚的感受到了海二爷此刻的心情并不比她好几分,虽然知道结束是为了各自的余生能过得更好,但斩断过去的刀却真真实实的砍在心上,连皮带肉的剜,说痛彻心扉也不夸张。
你可后悔?玉树问自己,她默默的想了一会回答自己:一半一半。
“留在海家。”海二爷不带一丝感情的说,“直到孩子生下来。”话落,猛地转身,抬眼看到僵在梅瓶边的琅嬅,杀意一闪,疾行而去,带起的风激得琅嬅打了个冷颤。
珠帘慌荡,发出惊慌失措的嘈杂声。
“他很好,你为何不要?”琅嬅问玉树。
顺着琅嬅的力道站起来,玉树想微笑,却牵扯出一个苦笑来。摇摇头,腿软得跌坐在小凳上,一时无话,眉眼中平添一抹沧桑。
谁都看得出海二爷和玉树有事。
各自登船,各自落座,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而中间那两米宽的过道便是楚河汉界,两个人你不来,我不往,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语。
面前的酒壶已然见底,杯里倒还剩了半口,莲华仰头喝了,意犹未尽的抿唇,吁口气,脸颊微烫,她也微醺了。大家都遁了,莲华想走却不能走,只能捱着。
“你们要闹到什么时候?”莲华问。
玉树整晚都失魂落魄的,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海二爷面前已倒了七八个酒壶,整个人阴沉得可怕。
罢了罢了!
甲板上风大得很。莲华双手撑着栏杆,微微向后仰,听到桅杆上的旗帜被风扯得‘噗噗’响,月上中天,光华姣姣,令周围的星辰黯然失色。
何时最想他?月光下,梦回时。
明日,便回京都吧。
叹一声,莲华松开手往船舱走,那远处掠来一阵风打得她偏过头去,不期然,一个模糊却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愣了一瞬,再听,只有呼呼的风声。自嘲一笑,然而一声更清晰的‘莲华’像箭一般射进心里,一股无形的力道逼得莲华跌退半步,仓皇转身四下寻找,船在湖心,周遭都是湖水,远处的卧龙院虽灯火辉煌、人影憧憧,却什么也看不真切,她找了一会,觉着自己定然是魔怔了。
风依然很大,乱发眯眼,她拿手帕绑起来,又要回船舱,刚走一步,余光便扫到一个人从卧龙院的二楼跳了下去,心中‘咚’的一声闷响,莲华紧走几步登上船头,看到那人抢了别人的马沿堤而来,最后停在了靠岸的码头上。
分明离得很远,但莲华还是看清了他的脸。
脸上湿漉漉的不舒服,抬手一抹,才晓得自己落泪了,被风一吹,脸上便有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