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啊，都一年没玩雪了！往年，老爸都会陪我在……”

提到“爸”这个字眼，林慕霎时哑了声，李婉蓉舞筷子的手也躲了一下。

随后，很快又见林慕嘿嘿一笑，接着将话说完：“嘿嘿，往年，下初雪的时候，老爸都会陪我在院里堆个大大的胖雪人。”

李婉蓉望着女儿的笑容，心微微缓了下来。

“老妈，今年我还要在院子里堆一个大雪人，要比老爸往年堆得更高更大！”林慕吞下最后一口圆子，故作兴奋地比划起来。

“好！到时候，妈和你一起！”

母女俩相视一笑，似乎都想默认林定东逝世的这槛，已然跨过。

林慕走至窗户旁，朝外推开，冷风伴着零落的雪花，呼啸而入，让本就清冷的病房，更加失了温度。

伸出手掌，接下一片雪花，瞬间在温热的掌中，化为虚无。

“妈，我们早上不是说好了吗？今晚等我放学，要一起堆雪人的啊……”

一阵料峭寒风肆虐而过，又掀起一滚雪浪，在茫茫黑夜里呼啸零落。

顺着林慕所居房间的九层朝右下望去，微黄泛昏的路灯下，一个削瘦精壮的黑色身影，顶着寒风，忙得汗流浃背。

忽的，像是心有所感，黑色身影抬眼向上望去，视线定格在九层那扇推开的安全窗。

风雪甚大，夜晚光线也不好，可他就是能清楚地感受了坐在窗边的那一方小小的人儿。

绝望和忧伤，他似乎都能感同身受。

“这丫头，也太不懂顾惜自己了吧。再怎么样，也不能对着窗口吹啊……”

他想冲上去，哪怕是用呵斥的法子，也要让她关上窗户，可终究脚下未动。

他明白，也许只有寒冷，才能让微微冰镇她失去亲人的痛。

又伫立凝望了一番，黑影又忙活起来，嘴里却更加喃喃自语起来：“林慕，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亥，估计你也不知道我的心思……嘿，其实你更不知道的是，我想陪你一辈子……”

……

第二天清晨，风雪已停。

林慕望着第一缕阳光划破天际，透过被风雪雕饰的窗扉，在病房里渐渐展露头角。

原来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啊……

似乎很长，但却又感觉很短。

长得像是一场恍若隔世的梦，短得却是梦已醒，活着的人得面对现实。

经过了一夜的寒冷洗礼，好像心真得不那么痛了。

听到房外有动静，林慕合上窗户，起身回躺于床上，闭眼装睡。

房门被蹑手蹑脚的打开了一道缝。

从隔壁病房休息室而来的孟琳媛，轻探着脑袋去观望林慕的情况。

见林慕仍合眼睡着，没什么异常，孟琳媛怕惊扰了她休息，就赶紧又轻合上了门。

在门合上的瞬间，林慕睁开了眼。

睡不着。

明明一夜未眠，可她就是睡不着。

装睡，不过是为了不让孟阿姨担心罢了。

也是自己不想和旁人多做接触交流。

再度合上眼，林慕想要强迫自己睡着。

因为也许在梦里，就能再见到爸爸妈妈。

又也许一觉醒来，发现这都是一场梦，自己又能拥着妈妈，搂着爸爸，围着自家的那方桌子，其乐融融地吃着早饭、午饭、晚饭……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外又传来的一声轻咳。

咳声很沉重，听着像个男声。

林慕的意识已有些迷迷糊糊的了。

又是几声咳嗽靠近门后，但却被人压着，故而咳声有些沙哑，倒更显虚弱无力。

咯吱一声，肖霆轩推开了房门，轻步而入。

望着病床上的姑娘，面色煞白，肖霆轩忍不住心疼地扯了扯嘴角。

他知道，她坐了一夜。

也知道，她并没有熟睡。

肖霆轩脱下外层被风雪浸透的黑色羽绒服，又蹑手蹑脚地替林慕压好被脚。

继而，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得更高了些。

完成这一切后，肖霆轩挪了椅子，隔着一步的距离，坐在床前。

就这么静静地，凝望着躺在被窝里的她。

她的五官长得端正精致，仿佛天生就有一种灵动和正气，让人向往喜爱。

眼珠微微转动着，卷长浓密的睫毛，在晨光中忽闪忽闪的。

高挺光洁的鼻梁，像是出自最纯熟画家下的完美曲线，俏美的弧度一直延伸到那方樱桃小嘴。

只不过，平日里泛着红润的小嘴，眼下却全然失了血色，起承转合的唇线更是分外清冷。

“林慕，你一定要挺过去，我会陪着你的，一直一直……”肖霆轩心里暗下决心。

忽而，喉咙一痒，肖霆轩强忍着压下了咳嗽，旋即拎着外套，又轻声轻脚地走了出去。

合上门的那一瞬间，林慕听得很清楚，一阵又一阵地沉咳，渐渐远去。

原来是肖霆轩啊。

他是想来对自己表示关心和感谢的吗？

应该是吧。

不然他能有什么事找自己呢？

似乎是花光了最后一丝理智，林慕只觉眼前光线柔和着暗了下来，微微偏头，失去了意识。

……

一束刺眼的光，在被扒开的眼皮前晃荡。

滴一声，额头被点了一下。

意识渐渐恢复的林慕，隐约听清了床前的对话。

“医生，她怎么样？咳，咳……”肖霆轩眉头紧锁。

“哦，没事。小伙子，别紧张，这姑娘真得就是有些发烧了，身体并无大碍，多注意休息就好。想来一会就该醒了。”

******的白大褂，收起了医用手电筒：“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房门被小护士轻轻合上。

微微抬起眼皮，透过被拉上的窗帘看向外面，光线昏昏沉沉的，一时间分不清时辰。

慢慢将头别向另一侧，林慕看见了肖霆轩那张拧出褶皱的脸，满脸地担忧，好似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现在是几点？我睡了多久了？”林慕虚弱地出声。

“十二点了，正好正午。”肖霆轩瞧着床上的人醒来，面容渐渐舒缓了起来，又恢复了素日的俊俏有神，微弯下身来，“林慕，你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发烧了，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哦，对了，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叫人去准备。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四连问完毕，见床上的人轻扯了嘴角一下，肖霆轩才意识到自己的傻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