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肖霆轩未料到他突然会出此一问。

可又旋即，目光汇聚，认真点头道：“是，我喜欢林慕，从见她第一面起，就喜欢她了。”

“哦，一见钟情？”张明亮露出了军人独有的打量目光。

那目光极冷极寒，锐利到仿佛能将人看个对穿。

谁承想，肖霆轩竟然纹丝未动，不生丝毫怯意，迎着张明亮的目光，那双漆黑透亮的双眸，反而更加灼灼了起来。

两人间，似乎拉开了一个无形的对阵战场。

以目为剑，互慑对方。

一方是表示无比的质疑，另一方则是在强说自己的认真。

咯吱一声，房门开了。

套着红袄，着装整齐的林慕，单肩跨着书包，缓缓走出，脸上泛着清冷的疲惫。

乌黑如瀑的直发随意地搭于耳后，披散着，衬得白嫩的小脸更为清瘦。

抬眸便见对坐的二人，齐刷刷地望着自己。

林慕微微一愣：“嗯？明亮哥哥，你还没走啊？”

说这话的时候，林慕瞥了眼肖霆轩。

他的黑眼圈似乎很重。

“哦，我看到他在这，正好还了食盒，道声谢。”张明亮起身，走近了林慕，“慕慕，你怎么醒了？还发着烧，你这是？”

“我想回家了。”

这话，是对张明亮和肖霆轩两个人说的。

“不行！”肖霆轩急了起来。

待对上林慕微微泛着空洞的眼神时，又柔了声音：“哦，我是说，你还发着烧呢。还是在医院养好了要紧。”

瞧见肖霆轩这么个意思，本欲护妹的张明亮，也缓和了面色，轻搭上林慕的肩头：“是啊，慕慕，要不你在这多休息几日，学校那边小虎说他已经替你向老师解释清楚了。你不用担心。”

“哥，我没事的。我就是想回家了。我不想呆在医院，我……”

纵使林慕从小再独立坚强，可终究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女孩。

丧父丧母，这短短的数月里，老天爷残忍地让她失去了最温暖的家，心里的痛无法言表。

张明亮一把搂过红了眼的林慕，轻抚着她顺滑的秀发，侧仰着头，长舒心中难隐的疼痛。

这种痛，此被烈火灼伤还要痛，痛得让他肝胆俱裂。

张明亮感受着怀里阵阵的颤动。

这是他第一次见林慕哭。

声音不大，可是这哭声就是那么的清晰入耳，疼痛入心。

站在一旁的肖霆轩薄唇紧抿到发白。

他的心，跟着林慕的一声声颤，越沉越重，直至谷底。

……

孟琳媛因为处理集团事务，无法分身于医院，故而林慕未能与她碰面。

电梯越来越上，可林慕的心却越来越沉。

宽敞的电梯里，就林慕和一名拿着文件夹的医生，两人分站前后。

那名医生是在到达顶层的前一层下的。

医院见到医生，自是寻常不过，林慕对他并未多做注目。

她想在回家前，再看看母亲。

就一个人，就一个人静静地再看一会就好。

“叮！顶楼到了。”

电梯的提示音响起。

走出电梯，林慕却迟迟迈不开步子。

方才电梯里，那颀长挺拔的白大褂出现在了安全通道口，默默地注视着林慕。

许久后，这一身红袄的女孩，攥着双拳，迈开了腿。

只是每一步她都迈得很小，每一步都充满着抗拒和疼痛。

周立然很想上前搀扶着她一同行进，可他不能。

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萍水相逢之人。

哦，不，应该说，是一个萍水相逢后连脸都不识的人。

周立然瞩视着消失于长廊转角处的那方削瘦身影，是那么得孤单而又悲伤。

心疼地苦笑一声，叹命运弄人，世事无常。

他这才明白，原来他苦练许久的医生淡然之心，只是徒劳而已。

人们可以看惯生死，却永远不能习惯永别。

……

林慕停留在了那方熟悉的太平间门外。

不知是上天的残忍还是命运的玩笑。

母亲停留的太平间，竟然和父亲当日所在的，是同一间。

值班护士得知她是捐心者的家属后，陪着她一路至此。

站定后，小护士安慰了林慕几句，见她哀伤不动，便只好先退到了一旁。

“哎！”小护士拉住了林慕刚搭上门把的手，“你不能进？”

林慕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护士，满心满眼地散发着悲伤。

看得值班小护士也悲恸起来，轻拉着林慕坐到了廊旁的椅子上：“是这样的，孟女士叮嘱我们的，让我们别让你看到……亥，她说，说……这是你母亲临进手术室前最后的叮嘱。”

林慕依旧默不作声，小护士地心中也泛起了心疼和不忍。

这个女孩子，她是有印象的。

上次，她随母亲是为了父亲而来。

而这次重临，她却是只身一人，又为了母亲而来。

看她的样子，还是个学生，左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

沉默许久，林慕哽咽着嗓子，强撑着让自己的音色正常，却还是带出了些许沙哑：“护士姐姐，我不进去了。我，我想一个人在这呆一会，就呆一会，行吗？”

“当然行了。”小护士轻抚了抚林慕的背，“我就在值班台那，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唤我一声，啊。”

时至黄昏，太阳再也不似正午那般耀眼刺目。

微泛着金红的光晕，缓缓透进长廊，仿佛世界都静了下来。

林慕双腿蜷缩，两手抱膝，头深埋于臂膀之间，整个人融在了光影中，颤成了红红小团。

本该看着有些惬意的画面，此刻却尽显悲凉。

……

肖霆轩和张明亮一同等候在九楼的电梯口，看着电梯一波又一波地迎上往下。

两人的眉头却是不约而同地紧锁起来。

“明亮哥，一会我送你们回去吧。”

张明亮微微侧头，眸中透着不知味的浅笑：“看慕慕意思吧。”

“好。”肖霆轩颔首，又靠回了正对电梯的墙。

“叮！九楼到了！”

独乘电梯的林慕缓缓地抬头，面若静水。

通红的双眼很好地暴露了眼角被精心擦拭的泪痕。

肖霆轩旋即起身，想问句：“你还好吧。”

可见到林慕那有些刻意避开自己的眼神，肖霆轩话都到了嘴边，还是被生生咽了回去。

“明亮哥哥，我们走吧。”林慕淡淡道。

“好。”张明亮进了电梯。

“哦，我送你们。”肖霆轩也跟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