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淡声问道:“那不知今日内卫司死了两个参知,可算要紧事?”
曹雨点头道:“算。”
“那曹督监可是一会儿就要进宫向陛下说此事了?”
曹雨吹了吹手上茶碗中漂浮着的茶叶,轻声说道:“督查大人,想必此时,陛下应该是已经知道了。”
云澜先是一阵惊愕,然后想起那刚刚进进出出的几个内卫司小厮,之后不禁笑道:“看来曹督监还真的是有些手段啊。”
曹雨跟着笑道:“督查大人过誉了,吃这碗饭的,可不得多上上心么?”
一番虚与委蛇之后,云澜起身告辞,曹雨恭送云澜离开,一直到云澜人影消失在内卫司大门外,曹雨才转过身来到内卫司之中的一个偏殿。
偏殿里放着杨文杨武二人的尸体,刘坤站在殿中,望着两具尸体发呆。
曹雨面无表情地来到刘坤身边,冷声说道:
“一条陛下养了几十年的狗,人人都以为这狗爪牙锋利,结果有一天,忽然别人拿着棒子吓唬了几下,这狗居然就老实了,你说,陛下会如何处理这狗?”
刘坤面部隐隐抽搐了几下,开口说道:“督查之职并不常设,咱家忍他一时又如何?”
曹雨往刘坤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忽然就冒出这么一个深得圣眷的内侍,他说要去抓捕逃犯,最近哪有什么重要的逃犯?还有你的双臂,陛下就没不打算为你主持个公道?”
刘坤闭上双眼,说道:
“逃犯之事你就不要问了,咱家若是跟你说了怕是脑袋就没了,这双臂之事乃是咱家咎由自取,陛下已经遣人来通知咱家莫要去招惹这小内侍,结果咱家不信邪......说到这,曹督监,您今儿个可是识相的很啊。”
曹雨闻言,转过身叹了口气,说道:
“老刘,长点心吧,一起共事了几十年,我不想你就这么被陛下抛弃,就目前这云澜的脾性,他比你会更适合执掌这内卫司,我若是你......”
说着,曹雨凑在刘坤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便抽身离开,留下刘坤一人在这偏殿内兀自发呆。
两日后,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曹门,也就是汴京城东门的城门刚刚打开,便有一一人打马出城,这人全身黑衣,身后背着两面小旗,看这一身扮相便知,这是内卫司的领路哨探!
少顷,一阵滚滚蹄雷声从城内响起,紧接着一行数百人从城内飞马而出,为首一人面容清秀,身上穿着绣着金丝云纹的白色内侍袍,袖口两朵蓝色的小小风铃草,身后一面漆黑如墨的披风在晨风中飒飒飞扬,正是云澜!
这两日赵迪又为云澜缝制了两件衣服,依旧是金丝银线,云纹打底,胸前鸢尾花,袖口风铃草,唯一不同的是袖口处风铃草的颜色不一样。
在云澜身后,纵马疾驰的是五个内卫司宣武堂之中派出的高手,为首一人身形细长,身后背着两柄铁钩,是宣武堂中排的上号的高手,人称“夺命钩”——段离。
第二人壮如铁塔,黑面狮鼻、眼如铜铃,身长足足高出寻常人两三个个头,身后背着一对硕大的铁锤,江湖人称“铁锤奔雷”——许虎。
传闻这许虎本是边军之中一猛将,因得罪了人被罢黜军籍,后来投靠了内卫司。
第三人倒是体型普通,但是一双眼神之中总是不时有一抹阴翳的神光闪现,这人腰上挂着两柄短剑,据说是前朝有名的刺客韩龙之后,人称“剑追风”——韩乐。
剩下两人,则是云澜见过的,一黑一白,腰悬长刀,“黑白无常”——常黑、常白二兄弟,这两人本就在内卫司当差,云澜接御酒那日便是他们兄弟在天牢轮值。
这五人之后是三百余人的黑衣内卫,黑衣内卫着黑衣黑甲,是内卫司对外行动时最为常见的一股力量,也是一般人眼中内卫司的代名词。
一行数百人随着那在前边领路的哨探出城行不到一里,众人便见到前方一支为数足有一千人的禁军兵马在等候。
那禁军见到云澜等人,一千人纵马跟了过来,两方人马汇合在一处,禁军之中为首的统兵将领在马上向着云澜拱手见礼道:
“神卫禁军千总马征南见过钦差大人!”
“嗯,走吧!”
云澜向着马征南一点头,众人便一路向东前进。
与此同时,汴京东面,东平郡境内,一辆骡子拉着的马车正朝着济阴郡的方向缓缓前行。
驾车之人是一个已经满头白发的老头,老头手里拿着一条用布条编成的马鞭,不时地在身前一匹枯瘦的骡子上甩上一鞭。
“阿翁,快一点好吗?”
后边的马车厢里传来了一声略微急促的声音,老头听着,连声苦笑道:
“我说这位夫人,您若是真的紧着赶路,您又不缺钱,您去城里买两匹马过来,我们的速度不是能快上好多么?”
马车厢之中的那妇人好像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无妨的阿翁,也不是很着急,您尽量快一些就好了。”
“好勒!”
老头一边应着声,一边向着身前那正“小步慢走”的骡子抽上一鞭子,心中同时也不断反着低估,这年头可是什么人都有。
老头本是汴京城外的一农户,两天前在家门口遇到了这马车上的妇人,当时还有一个驾车的中年人,只不过那中年人在给了老头一串铜钱之后便消失了。
原本老头以为那中年人再也不会出现了,结果作业老头与这夫人遇到了一伙歹人,那歹人正要行凶之际,那中年人便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提着一柄短刀愣是将那数个歹人全部砍翻在地,之后便再度消失了。
人没事,原本拉着马车的马倒是受惊跑了,眼前这匹骡子还是好不容易跟人买的。
看那妇人的样子,虽说一身的富贵之气,但也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这一路上却偏偏要避开所有的官道大路,只拣人少的小路走,老头也问过那妇人为何如此,结果那妇人给老头说了一句:
“小路清静,风景好。”
老头听了只能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句:“大户人家的心思,咱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