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海到莱州差不多需要两日,而从莱州到登州又需要两日,但在云澜一行人快马加鞭、星夜赶路之下,硬是将这路途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中间不少内卫和禁军因为所骑之马困乏而掉队,这些人都被云澜就近安插当作暗桩,一边休养马匹,一边潜伏起来监控着邻近的官道、野路上的动向。
两天之后,基本上整个河北道、河南道都知道了荣彬通敌的消息,而此时在登州水师军港,大周三大水师之一青龙水师的提督李青林接待了云澜一行。
作为水师提督的李青林倒不像是一个常年在水上活动的人,体型壮硕略微偏胖,一脸的络腮胡,颇有几分豪爽之意,反倒是像一个边军中的猛将。
两方人马在军港外一照面,云澜二话不说拿出了皇帝的圣旨,李青林小心翼翼的接过,随后云澜看向了一个从军港内疾步走来的黑衣内卫,显然这两天韩乐那边有新的消息,传讯的人比自己先到登州。
“荣彬那边什么情况了?何时能到登州?”
那黑衣内卫说道:“禀大人,荣彬在莱州停了半日,前日深夜出发向登州来了,他们人多,不敢走官道,因此速度会慢一些。”
云澜一点头,心中暗道果然如此,荣彬确实选择了从登州出海!
这时,那阅读完圣旨的李青林躬身双手将圣旨递还给云澜,然后他低声向云澜问道:
“钦差大人,看来这坊间传闻属实,荣彬真的是通敌卖国?”
云澜微笑着向李青林说:
“提督大人,本督不管坊间的传闻是什么,只管陛下圣旨上写的是什么,他荣彬有没有通敌卖国,本督一点都不关心,本督眼下要做的,就是把他抓回汴京。”
“哈哈哈哈!”
李青林一阵爽朗的大笑:“是、是,钦差大人言之有理,是末将唐突了。”
说完,李青林转头向身后喊道:“思源!”
“末将在。”
一个年轻的小将应声站了出来,李青林指着他向云澜介绍道:“大人,这是末将之子李思源,嘿嘿,钦差大人您看,这次抓捕荣彬......”
云澜别有深意地看了两眼李青林,这李青林看上去憨厚老实,心里却是小算盘打的哗啦响,当下云澜点点头说道:
“想来虎父无犬子,既然是提督大人的公子,本督看着也喜欢,此次就劳烦小将军了。”
李青林的原本就不大的双眼立刻眯成了一条缝,向云澜笑道:“钦差大人这话就太客气了,什么劳烦?!为陛下分忧,抓捕叛逆,那是他应该做的!”
皇帝亲下圣旨抓人,抓的还是荣彬这等角色,这是多少年都难得一见的展露头角好机会,李青林将这样的机遇留给自己儿子也无可厚非。
不过云澜却注意到,那年轻的李思源似乎并不怎么领他亲爹的这份好意。
只见那李思源意兴阑珊的拱手说道:“但凭钦差大人差遣。”
李青林顿时瞪了李思源一眼,然后向云澜谦声道:“犬子年轻,有失礼之处还望钦差大人不要往心里去。”
“无妨,只要办差的时候不要坏了事就好。”
李青林立刻赔笑道:“那是一定、一定,钦差大人放心!”
之后李青林将云澜请入水师军港内,将自己的议事厅留给了云澜众人,甚至还配了两个婢女来服侍,不过那两个婢女刚一进门就被云澜给赶走了。
之后,云澜盯着议事厅之中的一份地图怔怔出神,现在已经放出了荣彬的通敌的消息,下一步就是如何坐实这件事。
此时在莱州往登州方向的几条大小官道、野路上,到处都潜伏着云澜安下的暗装,只要荣彬一踏进登州云澜便会得知消息。
为了以防万一,在云澜的授意下,李青林下令驻扎在莱州的青龙水师领军指挥使密切注意莱州海岸线所有出航的大型船只,一旦发现荣彬立即擒拿,而驻扎在登州的水师更是已经严阵以待,数十艘战船随时可以出港。
将云澜众人妥善安置之后,李青林便退出了议事厅,来到了自己平日处理军务的书房,他前脚刚一进书房,后脚李思源便跟着走了进来,一进门李思源就朝着李青林不满道:
“爹,我实在搞不明白,你堂堂一个水师提督,放到北军之中,即便不说是那总镇三路军的中帅,那最少也得是个左帅、右帅吧?你至于对一个年龄还没我大的钦差这样低声下气么?”
有婢女上来为李青林奉上一杯沏好的热茶,李青林接过轻啜了一口,然后闭上眼似乎是在回味着茶韵的余香,良久,他开口说了一句:
“牢骚发完了么?”
李思源原想着自己亲爹会吹胡子瞪眼把自己大骂一通,但是没想到此时李青林却是这副淡定模样,他不知自己亲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是“嗯”了一声。
这时李青林又啜了一口茶,缓了一会儿,说:
“牢骚发完了,那就去钦差大人身边候着,若是再像刚刚那样,胆敢有一丝怠慢,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在与自己亲爹说话的时候,李思源从来不怕李青林大发雷霆,他最怕的就是这种不咸不淡的对话。二十年来,每当李青林用这种口吻与李思源说话,只要事后李思源没有听话,那每一次的下场李思源记忆都非常深刻。
过了半晌,到了下午。
又有一个黑衣内卫冲进这登州水师军港向云澜禀报:禀大人,荣彬从莱州境内出发,走到一半却是返程回去了!”
“嗯?”
听着这消息,云澜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眉头一皱,难道是这荣彬察觉到了什么?
待那内卫下去之后,这议事厅里只剩下云澜和马征南两人,马征南上前向云澜低声说道:
“大人,此时荣彬通敌的消息已经完全散布出去了,两道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逃钦犯,可以收网了,不如我们直接杀到莱州将其抓获?”
云澜听着,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他缓缓摇了摇头:
“再等等,本督不是要让两道人民知道荣彬通敌,本督是要坐实荣彬通敌这个事实!”
马征南道:“大人,现在那荣彬已经是洗不清了,不管他有没有通敌,已经有这么多人以为他通敌,那这基本上就已经是事实了啊。”
云澜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不,还没有,他还有翻身的机会。莱州与东海不过是隔了一条黄河,若有人说那荣彬不过是带着家人护卫到莱州一游,便被你我以其通敌的子虚乌有消息给抓捕,荣彬死了之后陛下还不是要找替罪羊掩人口舌?到时你我还是要遭殃。”
马征南听着,他迟疑了片刻,然后忽然睁大了双眼,声音之中夹杂着一丝颤抖:
“大人,你不会是要把荣彬赶到辽国海域上,坐实了他逃亡敌国这件事再抓他吧?”
云澜看着马征南露出一个微笑:
“不错,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撇得干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