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峻只是这般拥着怀里的人儿,不曾多言,更不曾有言外之意的其他举动。
过了片刻,顾青衣羞涩地轻轻推开他,一双眸子似汪了水般,直直望着他:“我就是想来陪陪你,其实我也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就是觉得你是个好人,也许那些事可以跟警察说清楚的!”
她知道有些话题无法逃避,这也是她千辛万苦寻来的缘由——他得面对那些事后方能得始终。
宋祁峻温存的脸色微变,却没有反驳,只是默默放开她,缓步走到一侧的崖石边。
那崖上一株野生金线莲摇曳着风姿,细瘦却固执地盘踞在崎岖的山岩间,一缕夕阳的余线斜斜扫过它,叶片上的金线越发显眼,完全遮掩它暗沉的本色。
他盯着金线莲看来许久,才淡淡道:“发现了吗?这玩意很像我!”
顾青衣一愣,却遽然懂得他的意思,她咬咬唇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放弃。
“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他转眸看她一眼,又转了回去,表情彷佛岩石一样肃穆,背着声音一字一句。
“我组织一群赌徒私挖金矿石,还跟他们一起想计策装鬼吓唬上神女峰的乡人!最可悲的是我都没来得及去救宋四伯,任由他们将他活活打死!”
一番话如此直截了当,全无遮掩,将顾青衣彻底吓住,她莹润的唇有些煞白,翕了翕,不知该如何是好。
顿了片刻,她慢慢走到他身后,轻颤地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背,立刻感觉到他浑身一颤的反应,她越发心疼。
“我不在乎发生了什么,我就是这么没有观念的人!反正我也不是好人。我只知道你很好,你愿意帮助我,愿意不计回报地照顾我,我就认定你是好人!”
“我来找你,不是觉得自己高一等,或者道德优越感,我只是觉得不管什么事得去说清楚,得去解决,我——我不想找不到你,看不到你!”
她柔煦的嗓音和着说话间的暖意都一下子释放在他的背上,那一片好似温暖得要开二月花了。
他霍地回身,又一次将她裹入怀中,顿了好半晌才低喃一句:“傻瓜!”
然后不再多言,只是拉着她坐下来,拿过被背包翻找什么。
顾青衣不明就里,却也不问,只安静地望着他,不愿放过一分一秒。
她在来的一路上,兜兜转转间细数心事,早已认清楚自己一颗芳心的归处,眼前这个人便是她的归处。
无论现在处境多么艰难,未来多么渺茫,她都已经将一颗心许给他。
只要他愿意接受,她不在乎将来山重水复、了无退路。
“把凉鞋解了!”
“呃?”她有点呆愣。
这刻她才看清那人手上竟拿着一包湿纸巾跟创口贴,顿时她善睐的明眸里泛出几许羞涩。
她骤然想起前几日因为骑自行车不看路摔破膝盖,他才给她仔细处理过伤口,那般肌肤微触的亲昵之感教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一股如花香,如风柔的羞涩甜暖。
“我帮你!”男人看她愣神,不由唇边抿出一点笑意,故意欲伸手道。
“不不不!我自己来!”
顾青衣被那笑蛊惑着,却还是反应敏捷地踢开脚上的凉鞋。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右脚提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那一瞬间肌肤轻触的奇特感受让她忍不住想缩回脚。
“乖,别动!“他略使力气扣着她的脚踝。
顾青衣顿时不敢再动,少女心怀里的那颗小玩意却嘭嗵嘭嗵越发叫嚣得厉害,比端午节蔷薇湖边的锣鼓还要喧天,一片扰攘。
他也不看她的羞涩反应,只轻轻为她擦去右脚脚趾下踩脏的山泥草屑,大脚趾下已经破得很严重了,娇嫩的油皮完全磨破,血丝隐隐。
他见此情形,剑眉紧蹙,不由低道:“怎么不知道穿双运动鞋再出来?“
顾青衣闻言嗫嚅下口舌,却说不出口。
宋祁峻蓦地顿了下,抬眸望她一眼,眸底一痛:“对不起!“
他骤然想起她那可怜的几件衣物,还有唯一的脚上的这双凉鞋——
她没有运动鞋,他心爱的姑娘甚至都买不起一双运动鞋。
顾青衣赶忙摇头:“我不疼的,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宋祁峻不语,只是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似轻抚把玩着宝玉琉璃般。
给眼前的姑娘收拾伤口他似乎都要成惯性了,她不在乎自己,总是对身体的损伤不以为意。
可是他却不知何时开始就对她观察得莫名仔细,她但凡有一点异样他都能察觉。
这种察觉曾令他困惑,可是适才看见她踏着夕阳而来,如不可思议的美梦般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便知晓他的困惑起源自何处。
他对她动了心,这比当初对叶染的迷恋要越发切骨、深邃,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她可以不问任何缘由只信任他,连知道他违法了也只说是不愿看不见找不到他。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远离她,不耽误她,可是一颗心本就饱受罪恶的煎熬,现在却有一个她来温柔抚慰,教他如何能决绝地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