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是之前有一天在零食店给你买东西的时候狗子（苟程光）给我打电话，然后我就坐在休息区跟他聊。那时候我前方就有几个孩子，隔得不是很远，我也能清晰看见他们的动作，一个小男孩不断把什么塞进自己的口袋，还时不时低头同他旁边的小女孩交流。而后小女孩也开始把东西装进自己的口袋。”

“那天大概是什么活动日吧，大家都很忙的样子，他们的母亲应该是在排队结账，也没空看管他们，工作人员也都在忙着整理货架。那天我看到了，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惊叹于这种行为，并且回忆了一下我小时候是否也做过这种事情。”胡榠带着轻微的惆怅和遗憾说出这番话。

幻笙听后倒是抿嘴扯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后，说：“我从高中的语文老师那里听到了人性本恶论，当时很是新奇，后来自己认真去查了查，发现是荀子的学说。”

“这个是荀子的论点啊，之前倒是听说过，但是一直没印象是谁提出的。

”胡榠一脸恍然大悟。

“我在听老师讲之前也一直不知道，可能小时候三字经背多了吧，”幻笙自嘲的笑笑。

“哈哈，我到现在三字经也就记住了几句。我记得这个人性本恶论强调的是后天的教育吧。”

胡榠和幻笙随意的聊着，本来这也就是他们生活里的一件小插曲。

“是啊，偷窃算是一种恶吧，在我们大范围的考虑里面，那个男孩的妈妈打了男孩一巴掌，就是在抑制他这种无意识的恶的天性。”

“可你说，这算不算暴力了呢？那位母亲下手好像是有些重了，刚刚那孩子脸都红了。”胡榠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个孩子走的时候的模样。

“那你说，这孩子是不是第一次犯呢？我觉得也许不是第一次了，不然那位母亲不至于这样过分激动，甚至于伸手打孩子。”幻笙说完后又开口道：“我觉得我的黑暗面又上来了，这样去揣测一个孩子！”

胡榠把一只手放到她肩上捏脸两下，以示安抚。

“没事，就像你刚刚说的人性本恶啊，而且也无不道理，也许那个孩子真的不是第一次那么做了。孩子拿东西这件事情在这个年龄可能是无意识的，但是当无意识转变成有意识的时候，后果大概会出现某些新闻上说那样，社会上的成功人士跑去便利店偷一个面包，不是没有能力去支付面包的钱，而是某种本能，天性，习惯去驱使他们那么做。也许，刚刚那个小男孩的母亲也是意识了这一点吧，才会如此勃然大怒。”

幻笙对胡榠的说辞不置可否：“突然觉得，好人眼里的坏事在坏人眼里是好事。”

“嗯？”胡榠不懂幻笙怎么从男孩的事情提到了这个。

“没有，我发散性思维的想到了这件事情要是放在另一个平行时空你说结果会不会截然相反？”幻笙说道。

“你是说当偷盗变成好事，哦，不对，你的意思是，那个平行时空的规则和我们是截然相反的是吗。”胡榠也跟着幻笙的思维走.

“嗯。”幻笙点头。

“那大概小男孩的妈妈会抱着他亲吻吧！”胡榠笑道。

可那到底，是另一个世界才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是，果然比起挨打，还是温情的亲吻的画面更让人觉得心情舒适呢。

幻笙和胡榠对视一眼，突然笑的开怀，知己大概就是你说的我都懂，我也没有什么必要只把自己善良的一面展现给你看。

能完全接纳我所有的好坏，这样的你才值得是我的知己，也才值得，我一如当初爱你的心。

只是心里多少还会有一点莫名的对小男孩的愧疚，他们也变成了自己曾今不屑的长舌妇，在背后讨论人家的是非。

都说，知世故而不世故，但作为俗人这真的很难。

超市距离家不太远，幻笙和胡榠总是走路回去的。

路上又聊起了小时候事情。

“我小时候也做过一些很过分的事情。”黑色的夜晚，路灯霓虹，幻笙和胡榠的脚步亦趋亦步，静默中，幻笙开了这个口。

“嗯？”胡榠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他怎么不记得她小时候做过什么坏事，印象里她一直很乖。

“差不多也是六七岁，我们刚刚认识那会。那会，很喜欢坐在房间连阳台的窗户上。”幻笙停顿了一会，看了眼胡榠后又继续说道：“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很多蚂蚁会爬到窗沿上去，然后我就，一只一只的捏死了。”

“就这样！”胡榠不以为意，捏死蚂蚁这种事情能叫很过分？小孩子都做过的吧。他小时候在农村爷爷奶奶家住的时候，别说蚂蚁了，蚂蚁窝都不知道捣毁了多少个，跟别提那些上树偷鸟蛋的事情。

“不是，还有...”幻笙对胡榠的不以为意有些无奈，蚂蚁是很弱小，可是无论怎么样那也还是生命啊！

“还有什么？”胡榠问，他还真不信她能说出点什么。

“有一次母亲拿了块面包给我，我知道它们喜欢吃甜的，就扒下来一小块放在窗户旁，果然很多蚂蚁都聚过来，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拿了瓶502胶水就往那块面包上倒，也不知道什么是化学反应，面包连同蚂蚁群突然就凝结成块了，灰色的，雾蒙蒙的。当我拿着那个石块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此后便再也不做捏死蚂蚁这种事情了。”那天也是幻笙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生命是那样的脆落不堪，尽管因为年龄小的缘故，感触没有很深，可终究知晓了那么一点。

“那时候是突然醒悟对生命敬畏心？”胡榠轻笑道，就知道她不可能讲出什么正儿八经的坏事说来说去还是蚂蚁嘛。

“我是在讲什么好笑的事情吗？”幻笙觉得自己在很严肃的这件事情，可是这家伙一脸嬉皮笑脸的是怎么回事啊！

幻笙很不爽锤了一下胡榠。

“哎哟，我这是人肉，会痛的好不好。”胡榠叫的超级夸张。

幻笙白他一眼：“我在很认真的跟你忏悔好不好。”

“忏悔，我是神父吗？再说，你真的觉得抱歉了？”胡榠把袋子放肩上，吊儿郎当的走着。

物种的强大是天生的，就好比在老虎眼里人也只是食物啊，老虎杀死单人来说的简单程度不亚于捏死蚂蚁。可人和动物现有的唯一的区别，不过就是意识，幻笙能意识到自己伤害了生命，而老虎可不会觉得吃东西有什么错。

不过这个比喻也不太恰当，毕竟对幻笙而言蚂蚁不是存活必需品，只是一时玩乐的东西罢了。不过，就像老虎不饿的时候，也会多跑几圈陪兔子玩一样。上位者对下位者天生就会有优越感，欺凌又如何，这是自然的法则。不过你强总有比你更强的，把你在他人身上的实行的所有一切，一点点加诸在你身上。天道好轮回嘛。

幻笙沉默了会：“没有，倒不是觉得对那些死去的蚂蚁觉得抱歉。不是，对她们也是有些抱歉的，只是长大后更加感慨的是：迟早也会出现像我捏死蚂蚁一样强大的生物轻易捏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