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叔来自农村，今年快五十了，女儿已经出嫁，儿子正在上大学，退伍回来，承包过山林，也跑过运输，最近七年，就在城市中漂泊，家里没事，就过年时才回去一回。

岁月的风雨已经磨平了他年轻的痕迹，成日的忙碌割去了脸上的肉，头发已开始了花白，后背也有些驼了，只有卷起袖子时，那粗壮的胳膊和暴起的血管还留有年轻粗壮的痕迹。

但他永远是那副沉稳的表情，不急不躁不卑不吭。

王泽伟找到了郝叔他们住的小屋，小屋就一间房，两张床，一张方桌，方桌上整齐地摆着碗筷，门口西面有一个简陋的厨房。

看到王泽伟走进他们租住的小屋，郝叔就像见着一位认识很久的朋友，轻轻说了一声：“来了。”

“来了，郝叔，老郭哪儿怎么回事？”王泽伟问。

提起老郭，王晓旺气的肚子仍一鼓一鼓：“他想用我们的瓷砖，却只给劣质瓷砖的价钱，甚至水泥也要我们自己备，这样的人理他个锤子。”

王泽伟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看看郝叔和郭子。

“价钱还可以商量。”郝叔憨厚地笑笑，抬手挠挠眉头，拿起方形的塑料大水杯，喝了几口茶。

郭子看看郝叔，轻声地说：“老郭真是猴精，他不想用劣质瓷砖，因为那种瓷砖不结实，也一直有土腥味，这样可以租个好价钱，可又不想多花钱。”

“像他这样的人，我见多了。”郝叔笑笑：“如果其他材料都由他准备，一平米一百块钱还是可以商量的，就是保证能全额要到钱。”

王晓旺着急地摆起了手：“算了，算了，这样的人不可打交道，咱们要做就做大的，郝叔，我给您打个招呼，您直接去金水湾贴瓷砖得了。”

“吹啥牛啊，有那本事，你还去搬砖？”郭子白了王晓旺一眼。

“我——”王晓旺气鼓鼓地说道：“王哥原来是营长，他战友就负责装修！”

“营长？”郝叔看着王泽伟，张大了嘴巴：“我的天，我说咋看你气度不凡呢，可你怎么沦落到和我们一个样了，犯啥错误了吗？”

王泽伟苦笑着看了王晓旺一眼，又冲郝叔笑笑：“没犯啥大错，就是想自己创业。”

“哦。”郝叔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又抱歉地笑笑，刚才问的太直白了。

郭子原以为王泽伟是士官，听说是营长，也立即肃然起敬：“泽伟哥，既然您战友负责金水湾酒店的装修，干嘛不接几个项目，就是去装修后厨也行啊。”

王泽伟笑笑：“想揽那瓷器活，咱得有那个金刚钻。”

郝叔点点头：“是这么说，那都是大装修公司才能接的活。”

王泽伟也跟着点点头：“郝叔说的是，我觉得咱们也不能眼光只往上，现在是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时代，瓷砖的市场应主要在家居和小门头上面。”

郭子立马服了：“王哥说的对，向金水湾这样的项目，那就是千年等一回，还不一定轮到我们。”

王晓旺还想表示不服，王泽伟轻声说了一句：“要耐得住寂寞，等咱们站稳脚了，再往大的发展。”

“好吧，那咱们眼下先干什么？”王晓旺问。

“等下我们俩去找店面，越快越好，郝叔，郭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干？”王泽伟诚恳地说。

“行，我干。”郝叔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我肯定干。”郭子也说。

“那就这样，郝叔和郭子继续揽活，等店面搞好了，我们再仔细商量合作事宜。对了，老郭哪儿就听郝叔的，不过，我们要跟他签订合同。”王泽伟说。

“这个好。”郭子非常赞同：“到时他想赖账也不成。”

“哈哈，他敢赖账，就让王哥给他表演手掌劈砖头。”王晓旺嬉笑着说。

王泽伟瞪了王晓旺一眼：“走了。”

“干嘛去？”王晓旺问。

“去找门面啊。”王泽伟说：“我在路上给毛班长打了电话，他已经联系好程班长，过会可能给我们打电话。”

“我也去，反正下午也没事。”郭子从床上站了起来。

“行，你们去吧，我在家歇着。”郝叔说着，打了一个哈欠：“年龄大喽，脑子也不灵光了，只能给你们添乱。”

郭子咧嘴笑了：“行，您就在歇着吧，晚上带一斤猪头肉回来，给您补补，等您回家之前，再给你搞点枸杞——”

“你个坏小子，敢开你郝叔的玩笑！”郝叔的一只胶鞋飞了过来，将郭子赶出了低矮的小屋。

郝叔租住的地方叫桐湾，更加偏僻，已基本属于农村，距离公交站点也较远。

走在路上，郭子问王泽伟：“营长大哥，你一次能劈几块砖？”

王泽伟笑笑：“这要看砖头的质量。”

郭子也笑笑：“那就很厉害了，我最多劈过三块砖。”

“你原来在哪当兵？”王泽伟问。

“空军场站警卫连，部队在西北。”郭子回答说。

“哦，给飞机站岗。”王泽伟说。

“是的。”郭子笑笑。

“咱们去哪儿？”插不上话的王晓旺打断了两个人。

“去建材市场啊，看看有没有往外租门面房的，随便再认真地参观一下。”王泽伟回答说。

“有几个建材市场呢，再说，你战友不是会给我们打电话吗？”王晓旺问道。

“程班长很忙，咱们不能光等靠，先去转转。”王泽伟说。

“我想起来了，我有个同学家就在卖建材，我打电话问问。”王晓旺拿出手机，找到了同学的号码。

同学接通了，却说道：“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妈妈不让我跟坏孩子玩。”

王晓旺气的脸色通红：“你说谁是坏孩子？我找你有正事，你们那个建材市场还有门面房要往外租吗？”

“你傻啊，现在生意这么好做，哪还有空闲的，不过，听说在吴江哪儿新建的一个建材市场，你可以去问问。”

“那好，谢谢你啊。”

“哈哈，我们的王大少也谦虚客气了，不和你聊了，我得去上课了。”

挂了电话，王晓旺说：“看来只能去吴江了，不过哪儿太偏。”

郭子也说：“对，吴江是有个新建材市场，还专门是批发装修建材，但我们没有去过。”

王泽伟笑笑：“好吧，我们就去吴江，正好程班长就在那附近。”

王晓旺嘟囔着说：“这班长那班长的，都这半天了，也没来电话，不知道人家是不是真心想帮你。”

话音未落，王泽伟的手机响了，是毛思华。

王泽伟接通电话，毛思华就着急地说：“小王，我把你的手机号告诉程志了，他过一会去接你。”

“好，谢谢班长。”王泽伟瞪了王晓旺一眼。

“客气个蛋，对了，薛助理给我打电话了，不过这两天挺忙，你让工厂做好样品后，咱们再议，我现在还有事，随后再联系。”

“好的。”

挂了电话，王泽伟瞪了王晓旺一眼，郭子也冲他做鬼脸。

“行了，你们赢了。”王晓旺耷拉下脑袋。

挂了电话，不到一分钟，程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泽伟，告诉我你的位置，我马上过去。”

“我们在桐湾刘家港。”

“好的，二十分钟能到。”

桐湾距离吴江不算太远，没用二十分钟，程志找到了他们。

简单寒暄之后，三人坐上了程志的车。程志说：“吴江材市场位置是偏一些，但好多大公司的直销点都要搬过去。”

“那现还有空位吗？”王泽伟问。

程志说：“必须有啊，哈哈，吴江建材市场总经理是我的发小，所以找我就对了，我告诉你，也别只经营瓷砖，到时地砖、地板，油漆什么的全上，再搞一个装修队。”

“是，大哥，我们就是这么想的。”王晓旺高兴地挥着手说：“唉呀妈呀，这两天真是太顺了。”

正说着，王泽伟的手机响了，是当地座机号码，后面三位数还是110。王泽伟接通了电话，对方告诉他：“您是王泽伟先生吧，我是新城派出所民警，请您现在来一趟。”

王泽伟挠挠头小声说：“程班长，今天去不成了，麻烦您送我去新城派出所吧。”

“啥情况？”程志瞪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