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婶家五口人,加上她与子伯,吃起饭来很是热闹。农家炒菜会炝一些猪油,再辅以柴火猛攻,连盘小青菜都被风卷残云。看两人要走,六婶赶忙到后院菜地摘了大把芥菜拿竹篾一捆塞给子伯,对甘州说:“打了霜的芥菜最好吃,我这儿种的别村都赶不上!”刘三阳摇摇头:“婆娘又在这儿自卖自夸。”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甘州道了谢,与子伯往回走。子伯说:“六婶很喜欢你。”甘州看着他背着的芥菜,说:“是爱屋及乌。”子伯以为她不信,又保证道:“真的,六婶可宝贵她那片菜地了,每年高价征收蔬果时她都舍不得卖。她知晓我是爱吃肉的,这菜,是摘给你的。”
甘州不知他为何较了真,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她这长相,向来不受老人家的喜爱,街坊瓦肆更是将四公主的形象添油加醋地四处传播。以前也想不通人们为何仅凭长相就可断定她玉甘州的为人,想想自己也不能免俗,便不在此事上费精神。
但凡女子,长得丑说是无盐,长得美说是惑众,要那刚刚好的面相——旺夫多子,最好一看上去就是勤恳持家,任劳任怨。甘州呵呵笑了几声:“我信的,子伯肯定为我说了不少好话。”
子伯盯着她,若有所思:“你似乎不是很相信别人的善意。”甘州没有回头看他,嘴里衔了根狗尾巴草,说话含糊不清:“把似乎那两字给我去掉。皇宫里给我上的最好一课,便是无功不受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公主贵庚?”
“十九。怎么,嫌我不够天真无邪?”
“是有点。”
甘州暗暗加快了步伐,想走在他前面,子伯忍俊不禁,也加快了几步。气喘吁吁不说,比走山路,甘州一点优势也没有,狼狈不堪。
子伯便主动放慢脚步,在后面跟着她。
甘州看子伯不屑得跟她玩,自讨没趣,便欣赏远处山水。走了一个时辰,才回到城内,还要到工部交接一些事务,甘州拖着半条命赖在公事厅不走了,说是打地铺也要留在这儿。
哪敢让公主睡在地上,鲁侍郎将自己孙子平时休憩的一间屋子收拾出来给公主安置,至于孙子在哪过夜是不打紧的。子伯严重怀疑公主是在公报私仇,拿着被褥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刚叠好被褥,闻到一股面汤香气。
子伯心里奇怪,循着味道走到了公主歇息的地方,看见一位稍显年纪的干练宫女在伺候公主吃东西,这位宫女什么时候到的工部,顿时无语。公主馋到了带个厨娘跟在身边这种地步,皇宫是饿粮了吗?
甘州看他一脸我就知道你在开小灶的表情,停住了狼吞虎咽,示意藕嘉也给他盛点。
“公主是在贿赂我?”
甘州嘿嘿一笑不吭声,子伯接过汤碗,看到碗中清汤不挂油,挂面上铺着满满一层的芥菜肉末,侧面还卧了一个鸡蛋,本来不馋的他也吸溜起面条来。“我是怕新摘的菜第二天就不水灵了,才让藕嘉赶过来帮我下面吃的,六婶的芥菜的确不同凡响!”
“为了一碗面而兴师动众,公主别的不说,官威倒是足的很。”甘州鄙夷他:“说的好像没和我分赃一样。”子伯一愣,无言以对,闷头喝汤。
“我说啊,子伯,为了这一碗面,不要辜负他们。”她吃完了面,擦完嘴,随口来了一句。“有时羡慕你受人爱戴,有时又觉得这恰恰是道枷锁,让人进退不得。”
子伯对藕嘉说了一声辛苦了,便准备回房,走到门前又问甘州:“你不信我?”
甘州说:“我自然是信你的。”要是不信,谁能请的动我玉甘州?
只是子伯,这份信任,
你肩负的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