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之在殿内抚着琴,琴声悠扬,却道不出谈琴者的思绪,谈不走他的悲伤。
一曲作罢,他才抬起头,“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他那话是朝着帘幔之后的人说的,以他的性子,有外人进入他又如何不知。
“圣上。”莳烟从后面走了出来,像是从前一样,她习惯性的将手搭在了秦逸之的肩上,可是他躲开了。
莳烟低头自嘲的笑了一声,“我早已忘了圣上是圣上了。”她静静地走到他的面前,坐了下来,自始至终,秦逸之不曾说过一句话。
“今夜月明人依旧,只怕是心境却早己大不相同。”她抬头看向外面的月亮,依旧是那么清冷的氛围,清冷到她以为这里只是她一人。
过了许久,秦逸之方才开口道:“我把你当作妹妹,烟儿。”
莳烟听这句话停了许久,似乎是在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话,“我与伯晗,圣上一同长大,我对圣上的感情,旁人怎会不知,只是圣上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如今又岂是一句当作妹妹可以抵消的。”
秦逸之自知亏欠她许多,说道:“你若愿意,朕会昭告天下,认你为义妹,为你寻一桩美满的婚事。”
莳烟却只是看着他,眼里含满了泪水,却仍是不忍流下来,始终抑制着。“圣上,直至今日我才知道,您从来没试着去了解一个人。我从十二岁跟着你,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会努力去完成,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真心,可是,您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的吗?”
她退后了几步,“从姜暖的母亲开始,我第一次怀疑自己对圣上的情感,如今看来,似乎的确如此。”
秦逸之只是看着,没有丝毫一句去解释,似乎他不需要解释什么。
莳烟跪了下来,那一声跪的圣上在整个安静的大殿之内显得格外刺耳,“奴婢自知有罪,望圣上能恩准自己前往城外寺庙,奴婢愿伴佛祖左右,从此为北宸祈福,望其昌盛。”
直到这时,秦逸之的眼里才仿佛有波澜划过,稍纵即逝。许久,他才开口,“决定了吗?”
这一次,她没有再去看秦逸之,她跪在了地上,双手贴着头,“是。”
又是一阵的沉默,“既已决定了,便去吧。”
“谢皇上。”莳烟起身,她的眼角还有泪滴落在脸上,她突然笑了,泪水流淌,“原以为自己还能陪您走下去,现只能愿圣上安康了。”
便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大殿之外走去,至今记得,在十六岁时,那个自己喜欢的男子在她面前舞着剑,陪着她在大雨中罚跪,他笑着对自己说,“阿烟,我们是永远的朋友。”原来,当真只是朋友,无外乎君臣,只当是自己错付了初衷,这一守,便是五年。
秦逸之在她身后,心里有一块地方空了,那个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姑娘终有一天也离自己而去了。他想挽留。可是却什么也没做。直到莳烟没了身影,他也没有说什么。
汀兰居内,伯晗席地而坐,有一小厮突然跑过来,“主人,有人找。”
说着递过手中的木簪交与他。伯晗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人呢?”
“在门口。”
他见状连忙向外走去,灯火缭绕之间,女子站在汀兰居前安静的等待着。
“阿烟?”
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莳烟转过头,笑着看向他。她灿烂的笑容始终印在了伯晗的心里。
“怎会突然来此?”他问道。
“来跟你道个别。”
“道别,你要走了吗?”他有些失落。
“嗯,北宸太大了,我想好好走一走。”她笑着说。眉眼里依旧是年少时的欢喜。
“那,你好生照顾自己。”伯晗想伸出手挽留她,却心里一下子没了底。
“嗯,保重。”莳烟看向他,终还是说了一句,“我姐姐淳伊虽是为姜家效力,却还是一心向着圣上,望圣上能够好生待她。”
“我会替你转告的。”伯晗突然认真起来,莳烟知道他一向没个正经,却从来都遵守诺言。
“如此,我便放心了。珍重。”
“阿烟。”伯晗突然喊住她。
她转过身疑惑的看着他。
“我始终会在这里等你,很久很久,不会变的。汀兰居,永远都在这里。”他的眼里多了分深情和坚定。
莳烟没由来的鼻头一酸,却还是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
伯晗在那个时候感觉到心里空了,他还记得,曾经有个女子,在秦逸之抚琴时,跳着舞,那是他此生看过最好看的舞蹈。女孩一身裙纱,手上的铃铛随着风作响,那是他心里的回忆,他吹着笛子,看着那抹身影,心里多了几分欢喜。那样的场景,怕是再也遇不到了。
那个女孩,是莳烟,在他心里,这个女孩的笑容永远都是干净的。
他将那根木簪放入怀中,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他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秦逸之抚着琴,只是没由来的,那琴弦竟不知为何断了,他看了许久,竟怀念起那个时光,久久的,他才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吗?他心里问道。
灯火摇曳着,他的身影在烛光的照耀下依旧是那个样子,曾经,那里是有三个人的影子的,如今,只剩他一个了。
那年初夏,约是很好的时节,秦逸之想着,他应是对她有过欢喜的,只是在遇见姜暖后,他把所有的欢喜都给了她。对她所剩的只是主仆之情了。
姜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她隐约记得大雨之中发生的事情,坐起了身。
她注意到旁边坐着的伊梵,“你醒了。”他笑道。
“为何救我?”姜暖看着眼前的男人。
“救你又如何?”他反问道。
“我是不是很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努力强迫自己记住那样的恨,却又发现自己做不到。”她心里很难过,她看着曾经温润如玉的男子在大雨里痛苦绝望却又无能为力,因为她是害他这样的罪魁祸首。
“你什么也没做错。”伊梵终于开了口。
她坐到她的身边,“言儿,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拿来惩罚自己。”他轻把她拥入怀中,安抚着她,自己又是在做什么呢……
可他没有放手,只是安抚着她,像是习惯了这般了……
伊梵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