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落成,接下来便是迎新。次日一大早,丁樘便被外面的嘈杂吵醒了。但是丁樘却还想再睡一会儿,其实他也不是很困。你想呀,古代没有什么夜间的光污染,无聊的要命,自然要早睡,日落而息也就日出而作
丁樘之所以还想睡一会,完全就是像享受一下,学校就在家门口的优势!你想想,搁在后世你能出了房门就是学校么?丁樘可以!羡慕不羡慕?
早上起早?他就是可以比别人多睡几刻钟,气不气?
当然,也只是拖了一会儿,丁樘便爬下了床。穿戴整齐,戴上**巾,斜挎上小书包,一种民国读书郎的内味立马就有了。
洗漱完毕,又从院子里摘了几颗果子,吃的一脸汁水,连跑带走地进了可怜的四叔的旧宅。果然,此时里面已经有了不少孩子了。
孩子们总是交朋友交得很快,这么一会功夫,就已经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耍了。他们有的坐在屋内左顾右盼,似是好奇,有的跑到院子里围着树玩,还有的在扒着围墙往外看,似乎是想看看他们的家长又没有离去。
看着这些小则七八岁,多则十五六岁的孩子,丁樘也不自觉地挂出笑容。有那么一瞬间,丁樘真的觉得自己又变回了十几岁。
但是,丁樘自己也知道,自己终究是一个老东西了,皮囊虽然年轻,灵魂却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所以他也不指望自己能和这些孩子打成一片,毕竟自己真不是什么常怀赤子之心的人。搁在后世,自己其实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若犯我我不饶人的那种人。
像幼师招聘上的什么“富有爱心”、“有亲和力”那完全和丁樘挂不上钩。所以丁樘也不难为自己了,自己走进学堂,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便让进宝坐在外边,帮自己挡着,以免被这些毛头小子打扰了。
然而进宝才一坐倒,丁樘的打算就落了空。只见一个穿着比较邋遢的小胖子走了过来,用衣袖擦掉鼻涕,昂首说到:“你就是这家的主人么?”
“怎么?”
丁樘看着他,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虽然穿着比较邋遢,但是可以看出,他的条件并不差。为什么这么说呢?比如院子里那些,有的一看就知道穷,身上补丁连补丁,有的明显衣服不合身,有的甚至特意在胸口或者后背缝了一块花布,显示出“我不穷”的意思。
但很明显,这样的人,一般是家境不好的。而这个小胖子,全无前面所说的毛病。衣服很合身,衣色也很纯正。即使不看这些,你看他身材也该知道,是个有钱人家出来的。
那小胖子看着丁樘好似嫌弃的目光,瞬间不乐意了,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问你话呢!”
丁樘有些不耐烦,穿了个十一二岁的身体,这就要被一个孩子欺负上门了?于是他皱眉道:“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呀?”
“我爹是许员外!”似乎很是骄傲,那小胖子还拍了拍胸膛,搞得胸腹的肉都在颤。
闻言,丁樘有些疑惑。许员外家中小有薄财,塾师自然也是请得起的。况且他并不在本镇,就连丁淳都没有带自己去拜访他,那日剪彩他也没到,怎么就把孩子丢过来了?
丁樘问道:“许员外家的?你家不是有家塾么?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小胖子很是神气,道:“我爹说你家的老师好一些,让我过来的。他说他过两天会让人送礼金过来的。”
丁樘长哦一声,大概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八成又是颜氏,颜氏自从搞清楚这位胡老师的来历之后,那叫一个大肆宣扬,然后又说什么这般的名师都瞧得起自家孩儿,如何如何。总之,主要还是夸丁樘。
这一下三姑六婆都知道了,他们一知道,那估计临近几个镇都知道了。其实也不用他们过多宣扬,那一日来了那么多高官,这些人随便添油加醋,那也足够唬人。
所以许员外八成是听到了风声,把小胖子也给送了过来。明白之后,丁樘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认识多少字?”
“我……我叫许平康,认……认得一些字。”
“认得一些是认得多少?三百千会么?”
“会……会……”说完,小胖子就反应了过来,不对呀,自己是来找茬的,怎么就被问上话了?
刚准备开口,却听丁樘道:“宝儿,记下来,许平康,认得三百千,蒙馆便算了,直接划入经馆吧。”
进宝哦了一声,便又掏出了小本本。
丁樘当然不仅仅是懒得理这个小胖子才岔开话题的,而是切切实实地需要这么做。那么多学生,各自基础不一,自然要分作两班,各上蒙馆和经馆。蒙馆就是认字启蒙的班,课程主要是描红写大字、三百千、唐诗之类;经馆则是接触四书五经的班,先要开始学四书断句。
许平康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被这么轻视过,鼓着腮帮子道:“你怎么不理我?我爹说让我和你交好。”
“交好?和我交好作甚?我又没有糖给你吃。”说是这么说,丁樘估计,这才是许员外真正的用意,只是这孩子太实诚,才一开口就把话都漏了底。
“我也不知道,但我爹这么吩咐的。我和你说,我家可有钱了,到时候我给你买东西。”
哟,碰到一个富二代,怎么在后世自己没这么好运气,碰到一个二傻子富二代。如今却是白搭了,不好意思,这江家咀,没人比老子更有钱,丁樘就敢说这个话。
就说他老子,是有那么几分破地,但是盐铁仓运都要过自家的手,抛开他家那几分地的收成,基本所有东西都要依靠着自家,就这也敢说自己有钱?
当然,丁樘知道这种东西和这个孩子是说不清的,所以他也只是无聊地说一句:“你开心就好。”
小胖子似乎对丁樘的反应不满,要知道,以往只要他这么说,没有人不把他捧着,所以一时他也不知道怎么才好。
忽然,丁樘想到了什么,道:“对了,你认识刘靖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