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从来都很乖，唐苏牵着它回到兰苑时，偶遇一条黑色的长毛流浪狗，很凶的冲他们叫了两声，按理说，两狗相遇，必有一吵！结果，山楂只是安静的瞅了它两眼，翻过头去没理。

走进楼道后，山楂叫了两声，灯却没亮，声控坏掉了，唐苏只好面朝着楼道口翻找钥匙，又摸出手机，点开闪光灯照着亮，将钥匙插进去，拧开门。

空气中似乎有股不寻常的味道……

只不过，屋里同屋外一样，黑漆漆的，窗帘没拉，只有惨淡淡的月光，唐苏边换鞋，边回手摸着墙壁上的开关，“啪”的一声，手下的动作一愣，想象中的屋内大亮却没来，眼前依旧黑漆漆一片。

唐苏忽然想起来，昨天单元门边贴过一张大告示，好像有提到过周几偶尔会有断电的情况，怪不得外面的声控灯都不亮了。

眼睛适应了一会黑暗后，便将手机的闪光灯关了，虽然还是模模糊糊的，好歹接着月光能瞧清楚家具的摆放位置。

牵引绳脱手，啪嗒啪嗒！山楂不知为何没等自己帮它取下来，就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去了沙发旁，对了，昨天，自己将它的小窝挪到了那里，折腾了半宿，它估计也是累了。

她单手扶住墙壁，右手将换下来的运动鞋摸索着放回鞋架上，懒得找拖鞋了。

吱嘎——吱嘎——

光脚踩在年久失修的木地板上，像是使劲咬自己后槽牙的声音，令人浑身难受。

唐苏走过去，把身上的东西摘下来。

将包和外套一把扔在沙发里，

……

静寂的屋子里蓦地被砸出一声闷哼！

唐苏被定住！

浑身像过了电，汗毛都竖起来！

刚刚那声格外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这房间里有人！

她一动不敢动，尽量将呼吸放轻，耳朵立起来，细小的触手接收着信息……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山楂却猝不及防的动了起来，它双脚扒着后面的沙发，好像……

响动又来了……

那人在起身，她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娓娓而来的鼻间烫气，她呼吸急促——

恍惚间记起腿边的茶几上还有上回从门口小商店里买的玻璃烟灰缸！

又沉又锋利……

电光石火间，她来不及思考！

死就死吧！

唐苏旋身趁着几缕月光，双手迅速准确地抓起茶几上那只烟灰缸，闭紧眼睛，回头猛得砸在了什么正在动的东西上！硬邦邦的……

一声惨烈的嚎叫——！！

仔细听来，是山楂……

原是方才心慌意乱间，不慎踩到了山楂正拖在地上摇晃的尾巴……

烟灰缸砸到某物上又滚落下来，掉在地板上，一时间，各种响声儿四起，整个人又惊又怕！唐苏慌忙抬脚间，被绊倒，跌坐在了地上……

一切静下来后……

沙发上的人昏沉沉的捂着脑袋撑坐起来，将置于头上的手拿下来，摊开，银色的月光下，依稀瞧着，手心里有什么液体黏腻异常……

离得近了，唐苏闻到了股酒气。

顷刻间，屋内登时大亮！

眼前如白昼般闪熠，二人皆是条件反射般眯起了眼睛，一旁，山楂在叫，它很少叫的，今夜它已经叫了两次……

如同梦里一般，他正直挺挺的坐在自己面前，身上原本盖的绒毯也滑落了一半，男人的衣衫极乱，英挺的衬衫被扯得七扭八歪，扣子都掉了两颗。

李行紧蹙起眉，头上传来钝痛，掀起眼皮睨着自己脚下狼狈的女人，回过神来。

二人四目相对，

一狗在旁呼哧呼哧的喘气……

男人的眼神从惊疑变为晦涩。

少顷，他开口问：“你怎么在这？”

唐苏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两人多年后的第一句话是发生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她忽然感觉周身不自在，此刻，自己的样子一定糟糕透了吧……

“我……”思及林强的吩咐，她又解释不出来了，只能睁大晶亮的眸子胡乱的瞅他几眼，不敢答话。

李行瞧她那副小心翼翼又慌乱无措的样子，动了动手臂，没说话，将搭在沙发上的双腿放下来，脚底板软绵绵的无力。

他将眼神挪到狗子身上，伸出手胡噜了几把，山楂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了上去，四十多斤的体重一下子压在身上，男人又是一声闷哼。

幸好他胃里那点酒刚刚在来的路上吐了个精光，不然现在这番连环作案，他真是要吃不消了。

唐苏慢慢的左手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凌乱的长发，余光瞥见地板上滚落的那个沾着血迹的烟灰缸，太阳穴狠狠一跳，扭头盯着他的头看。

有一块黑色的发丛被什么打湿，软趴趴的东倒西歪，应该是血没错了！唐苏赶紧跑回卧室里拿出来一个急救箱，里面只有一些应急的简单的工具。

她稍稍吸一口气：“处理一下？”

李行没拒绝，也没答应。

她就拎着那个小箱子，傻愣的站在客厅中央，一步也没挪，过一会，许是站的久了，她开始头昏眼花。

终于在她快要站不住了的时候，他才发话：“弄吧，快点。”他已经有点犯恶心了，怕是被这女人砸出脑震荡了。

唐苏得到允许，挪到他身旁，恍惚了半刻，才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匆忙垂腰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挑捡出一卷消毒纱布，几根大棉签，一瓶碘伏。

她捏着棉签徘徊着上前，期间被他抬首睨了一眼，像是在质问她磨蹭什么，反正她读到的是这个意思……

唐苏靠近，鼻尖有碘伏特有的酸味，她用棉签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发根，发觉上面的血渍已经干涸凝固在了头皮上，看不清伤口。

她担心，问他：“去医院好不好？”

换来一句：“赶紧。”

她叹气，只好不再说话，

专心处理。

……

十来根大棉签扔进垃圾桶里，他的头上被她贴了一块丑丑的纱布，又用医用胶带固定住，她回身整理药箱的时间，沙发上的人已经牵起山楂的狗绳站起来就要走……

唐苏回头，扔下手里的物什，不知哪来的勇气匆忙跑过去拦下了他，一双眼紧盯着他，胸腔起伏不定。

“我的狗，我带走，不行吗？”

“不是这个。”唐苏摇头。

“那你想做什么？”紧绷了一晚上的脸终于笑了，只是笑的清淡：“叙旧吗？”

她抿唇，左手不自觉地摁在大腿上，握成小小的拳头，声音轻颤：“叙旧……可以吗？”

“不可以，我很忙。”语毕就要走。

唐苏又往后退了一步，张开双臂。

“就几分钟。”她坚持。

李行这回真的笑了，他是真的觉得好笑，甚至笑出了声来：“胆子见长你。”随即又敛了笑意：“钥匙哪来的？”

唐苏暗自着急，总不能说是她从林强那租的吧，又不能出卖他，难道说，自己是从窗户跳进来的？一楼……好像也可以……

“没钥匙……我从窗户跳进来的。”

李行朝某个方向看去，窗户没有一丝缝，阖的严严实实，月光下，那把手上似乎还落了层尘，唐苏也顺着瞧过去，不免一时语塞。

“跳……跳进来，又关……”

他干脆打断她：“林强租给你吧。”

唐苏闭眼认命。

对不起了，我真的没有说。

他冷声：“把钥匙交给他，从这房子里搬出去，限你三天时间，东西通通拿走。”语气没有一丝通融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