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光流转,檀枷在不周山巅已然闭关百年。百年之前的那场灾难随着世人的更新迭代似乎渐渐开始被淡忘,只在他们口中成为一个传说。在这百年当中,檀枷受佛尊点化,修炼出人身,成为东方大陆第一尊禅宗。而敖奭,在北海龙族的重重保护之下逐渐成长,即将迎来生命中的第一个百岁。
按例,百岁大宴。
北海龙城挂红披绸,一派宴请天下之势,好不热闹!敖顺和敖英身着红衣,脸上溢满了笑,在城门口迎接八方来客。这两位老辈对自己的孙儿是极好的,出生百岁以来,从没让敖奭受过一点委屈,并且日日亲自教导,不论是仙法、礼仪还是为人处世的大道理,都得二老亲传。
敖奭身披黑鳞,目光凛凛,在北海之上翻飞,劈开空中的风。虽然还只是一百岁的孩子,敖奭身上的气息却似有千岁修为,冷冽而霸道,生硬的有点不近人情。又是一个秋,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祖父祖母总是训诫我要守护这片土地,守护世间苍生,却从来说不出理由。可在我看来,芸芸众生皆是为己而活,即便是夫妻一场,大难临头各自飞。善人苟活,恶人声色,何必护他。”敖奭居高临下的睨着底下这片土地,冷漠的开口,眼中满是不屑与疏离。
“小奭!”天边似乎有人在喊他。
敖奭回头,只见一条白龙逆光而来,焦急的喊着。龙鳞闪着灵光,似乎成为了比太阳更耀眼的存在。每次见到百里囚刈,敖奭感觉像是见到了娘亲,那位同是白龙,赋予他生命的人。
“发生何事,竟如此慌张?”敖奭迎上前。
“我.......我父君今日要屠......屠北海满门!”囚刈上气不接下气,“现下应该快来了。”
“你说什么?”海龙一族近些年日益壮大,颇得人心,陆龙一族便是千方百计的想要寻个由头统一龙族,只是没想到百里罡竟然会选择这种时日开战。当真是卑鄙小人,敖奭想着。
“那日我在父君房里习字,一时贪玩躲进了箱箧,没想到正听见父君和阿哥正在商议此事,我说与母亲听,她便让我来寻你带你上不周山。”百里囚刈慌慌张张的说着,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那姨母现在何处?”百里囚刈觉得敖奭周身的空气冷了几度,看向他,只见原本墨黑一般瞳仁此刻变得血红,像是要渗出血来,龙口也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弯曲着,像是狰狞的峡谷,想要把周身的一切都吞噬进去。囚刈一颤。
“母亲......去找龙王了,她比父君早出发,或许已经通知到了。”
“走,回城。”语调冷冷,颇为骇人。
“小奭,母亲让你去不周山!”囚刈上前,拦住敖奭的去路。
“囚刈,如若今日祖父祖母出事,你,便是我敖奭的仇人。”
敖奭将囚刈狠狠撞开,向龙城飞去,在空中留下一抹黑色的痕迹,像是烟,又不像是实体,所过之处,皆是漆黑一片。
“我这表亲,果真是招惹不得。”囚刈摇摇头,急忙赶去不周山。
......
大荒三万一百年秋,北海龙城,如遭血洗。
大批龙城将士在喜酒中被一击而杀,海龙百姓手无寸铁,被陆龙残忍虐杀,整座城池哀嚎遍野,尸横遍地。这是海龙一族万年以来最大的灾祸,亦是最后一次劫难。
敖奭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无数的子民在血泊里垂死挣扎,鼻腔里满是混杂在空气中的血腥之气。陆龙士兵用尖刀一下接一下的戳进海龙民众的胸膛,全然不顾刀下的那具尸体已然没了气息。
敖奭只觉得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被血腥之气点燃,喉咙里烧的难受,想吼却如何也吼不出来,眼睛里似乎有一股液体流出来,不是咸咸的,是腥腥的。半片天空已然被敖奭染黑,原本那一片湛蓝如洗似是泼上了浓墨,如何也清不净。
一团火就这么喷了出来。狠狠地烧在陆龙士兵身上。这火似是扑不灭,只将附着之物全部烧光才算作罢。所烧之处,空无一物,便是白骨也未留下一具。
众人发现了敖奭的存在,“北海小太子!快捉了他讨赏钱!”陆龙大将喊道。枪林弹雨向敖奭招呼过来,可他压根没打算躲,或者说,现在的敖奭完全没有意识到要躲开,他眼中只有那些辱他家国,屠他百姓的陆龙。
“殿下快走啊!”不曾想,敖奭没有受伤。海龙百姓蜂拥涌上,在敖奭身前形成一堵冲破不了的城墙。他们有些人已经负伤严重,有些人已经是万岁老人,有些人只是柔弱女子,但是却是如何也不愿敖奭受到一点伤害。
身前的人一层一层倒下,又有一层一层的人补上前,始终将敖奭死死地护在后面。血液打湿了敖奭的身体,原本墨色的鳞片被浸上一层鲜血淋漓的猩红,显得敖奭异常妖冶与疯魔。
这一战,海龙输的彻底。
这一战,陆龙赢的卑鄙。
“都给本王滚!”敖奭呕了一口血,从众人的庇护之下飞出,冲进敌阵,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了陆龙大将,像一条巨蟒死死地扼住他的喉,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得一阵吱嘎作响,那位将领便像是一根面条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浑身的骨头已然被搅碎,满脸震悚的在地上呻吟。
“还有谁!来啊!都冲本王来!”敖奭向前逼近几步,陆龙士兵就向后退几步,“怎么?都怕了?不是要擒了本王吗?”此时的敖奭像是修罗场里的鬼神,双目猩红,浑身带血,眼角还有长长一串血渍,龙口微张,锋利的獠牙外露,似是正在捕猎的虎。
血腥气再次上涌,敖奭感觉心神似是被控制一般,只想杀尽这些趁人不备的衣冠禽兽,只想为一众父老报仇。猛地冲上前,大口一张,将眼前之人拦腰咬断,温热的血液滑进嘴里,却被敖奭厌恶的吐了出来,“恶心。”
“小太子当真是英勇神武。”敖奭抬头,百里罡身着赤衣,手执长剑,赤瞳含笑看着敖奭。
“百里罡。”敖奭恶狠狠地张口,“卑鄙小人。”
“嗤,”百里罡一笑,缓缓开口,平日刚硬的剑眉今日显得极为荒唐,勾勒出自负自我的形象,“恶龙敖奭,祸患苍生,今日我龙族替天行道,海龙众人缴械不杀。”